到楼下时,颜执车子已经停到门口,檀又嘉扶着沐与惜和她一起在后排落了座,檀又嘉握着她的手,眼神里有担忧,但她不说话,又不敢在她脸上多停留。所有人,静默着。
风簌簌吹着,沐与惜懵懵的脑袋好像清醒了几分,脑海中的画面也清晰了几分,突然一股巨大的委屈袭来,竟伤心地“哇哇…”大哭了起来。
颜执竟噗嗤笑了一声,忍不住又赶紧捂紧嘴巴,这反应未免也太滞后了点吧。
檀又嘉从后面狠推了一下他的肩膀,狠狠剜了他一眼。
“你有没有伤到哪?”
沐与惜摇摇头,抽出自己的手,拂过脸上的眼泪鼻涕,借着微醺,沐与惜哭起来也不由得更放肆了些,这时途经的路上还有行人,也引来一些侧目。
等红绿灯的时候,有人甚至要下车查看情况,还好檀又嘉及时解释“她有点醉了,在闹情绪呢。”
“你,你才醉了呢!我没醉!我根本就没醉!呜呜呜…”沐与惜又搂着檀又嘉脖子更加伤心地大哭着。
檀又嘉尴尬又不失礼貌朝那人笑了笑。
那人见状原本狐疑的表情才淡了许多,别过脸去。
“你确定你没事?”
沐与惜把伸过来的手凑到脸上擦拭着眼泪鼻涕,檀又嘉想缩回又被她抓了回去,无语道“哎呀,你脏死了!”
“有没有纸巾?拿纸巾来给她擦擦鼻涕。”
颜执从前面扔过来一包纸巾,檀又嘉接到手里。
檀又嘉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来,擦鼻涕。”
沐与惜夺过,举在眼前端详着。
“擦鼻涕啊!鼻涕都要流进嘴里了,还看啊!”
沐与惜一点一点撕下纸碎扔向窗外,还要扒拉着窗户去看飞远的纸碎。
檀又嘉赶忙把她拽回来。
“你不会真喝多了吧?”
“她这样子,怕是喝了不少啤酒,今天那款啤酒后劲很大呢。”
檀又嘉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掉了鼻涕,又抽了一张擦拭着她脸上的眼泪,沐与惜顺势靠在了她的肩上,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和平时大不一样。檀又嘉苦笑“你个傻子,不会喝酒还把自己喝醉了。”
这时沐与惜电话响了起来,她举起来,半天才按了接听,她看起来像没力气哭了,不过还抽抽嗒嗒的,那边的人叫了她好几声,她半天支支吾吾不说话,檀又嘉见状赶忙接过来“是谁?”
……
“有什么要紧事吗?”
……
“她喝多了,接不了电话…”
……
“如果没什么要紧事,我让她明天回你?”
……
她们径直到了宿舍楼下,明明并不胖,但醉酒的人似乎要更沉些,檀又嘉根本扶不住她,于是两人合力扶着她,楼梯间里的声控灯熄的太快,一边大口喘息着还要一边叫亮声控灯,檀又嘉有点吃力。
“我,我不行了,要不,你抱她吧!反正现在又没外人。”檀又嘉侧过身来环抱住沐与惜,沐与惜软倒在她身上,两个人顺势坐到了台阶上,檀又嘉大口喘息着。
“好。”颜执点了点头。
他平了平喘息,过来环抱起她,往上走去,走着走着脚步也快了些,也重了些,快到平台的地方竟差点把沐与惜摔下来,他快速蹲下才两个人都停留在了原地,檀又嘉在他身后也捏了一把汗。
“你干嘛!你差点摔了她!”
“手没力了。”颜执似乎也吓到了,还有点惊魂未定。
“我说,要你何用啊颜执!”檀又嘉无语,嫌弃地说道。
颜执无言,大口喘息着。
“得,背吧!背可能还要保险一点。”
颜执缓了缓,背过身来,檀又嘉在后面帮扶着,终于到了三楼来,檀又嘉赶忙走在前面开了门开了灯,进门时耷拉在一旁的手狠撞在门框上,尤其响,檀又嘉和颜执定在原地,檀又嘉赶忙上前去查看她的手,没有任何外伤,应该是骨头撞到了门上,见沐与惜紧蹙了下眉头就再没有其他动静了,他们才又继续把她搬到床上。
简直一波三折。
感觉睡了很久很久,沐与惜才缓缓睁开眼来,觉得头有点晕晕的,像睡过头的昏沉,又不像,摸索床头的手机,觉得手腕疼的厉害,又换了另一只手去摸索,摸了半天才从另一个地方摸到,亮了屏,已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沐与惜坐起身来,宿舍里只自己一个,一边轻揉着手腕处,一边思索着这突然的疼痛,又一边思索着怎么会把手机放在快到床尾的地方。于是拨通了檀又嘉电话。
“醒啦?”沐与惜还没开口,檀又嘉首先问道,嘴巴里还有咀嚼食物的声音。
“你们呢?”
“学校门口的“小胖墩”吃饭呢,你来吗?还是给你带?”
“我来吧!”
“那快来,我们才刚开始。”
“嗯。”沐与惜挂了电话,两只食指扶眉骨,拇指扶太阳穴,闭眼揉搓了几下,又双手插进头发里上下按压着后脑勺,这时右手手腕传来一记疼痛,沐与惜赶忙停下了动作,不过此时整个人已经清醒了很多。
她简单洗漱完便出了门,又给檀又嘉打去电话“帮我点一份扬州炒饭,我马上到。”
“这么快,好。”
她刚到,炒饭刚好。
她挖一勺饭送进嘴巴里,又轻揉着手腕。
“你的手怎么了?”
“不知道啊,起来就疼得要死。”
檀又嘉又看着其余人,其余人看着沐与惜,像揣着明白装糊涂。
檀又嘉除了颜执抱过沐与惜,其余都与她们复述了一遍,檀又嘉是善于讲故事的,总能绘声绘色形容所见所闻,让人感觉身临其境。
“真不记得了?”
沐与惜无言,吃着饭,她记得原本心情还不错,后来进来一些人,其中有个男生还往她身上扑,明明她都快速让开了,她甚至还记得那疼痛还有鼻腔里的味道,然后,然后檀又嘉带她离开了……
她的沉默看起来就像在回忆,似乎总能想起什么来,但她还是无言。
“以后你一个人时可不要喝酒了,那个还只是啤的,说明你是真的不会喝。”古丽说道。
沐与惜揉着自己的手腕,嘴巴里咀嚼着米饭,点了点头。
“我看手。”檀又嘉抓起她的手臂凑到眼前来,手腕处已然青了一块。
“哎呀,都青了!”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沐与惜看着檀又嘉眉宇间的细纹,安慰道。
抽出手继续往嘴巴里送饭。
“对了,昨天有一个陌生电话打给你,你回一下。”
“嗯,我一会儿回。”
“喂。”
“喂,与惜。”
“呃…你是,黄灿吗?”
“你听出我声音了啊!”
“听出来了,你昨天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就是突然很想你…”
“啊?什么?”
“听不到吗?”
“呃…现在可以听到了。”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很久不联系了,然后给你打个电话,嗯,对!”
“是很久不联系了,你们都还好吧?”
“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
“所以昨天,你去喝酒了?还喝多了吗?”
“一个同学过生日,喝了一点,喝的时候没感觉,后面,应该是吧,记不清了。”
“以前都不知道你会喝酒,以后喝酒去叫上你啊!”
“呃,我怕是不能再喝了,不会喝,喝了就醉,还断片,太可怕了。”
“有熟悉的人一起就好,如果人不熟,不会喝,最好是不喝。”
“嗯,你说的对,那回去的时候聚,我,看你们喝。”
“也可以啊!”
沐与惜给妈妈打去电话,又到了该打生活费的日子了。但妈妈却说家里没钱了,让她去找姑姑拿,他们已经和姑姑说过了。
去和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要钱……即便是亲人,但她又不是她生的,人家根本没有义务给她花钱啊,但他们又向她开了口,她不拒绝……沐与惜想起过去大人口中说过,姑姑上学时,本来家庭条件是不允许的,是家里的哥哥们帮了很多,所以,这才是她无法拒绝的理由吧!
向别人手心朝上的滋味不好受,似乎总要拿点什么去交换才行,即便是父母,把钱交在你手里,让你好好上学或者让你做什么,你都得表现出已经听进去了的样子。
沐与惜准备了好几个开场白,也练习了话术,直到看见小姑时,却一句也没用上。
小姑什么都没说,看起来像什么都已经提前准备好,看见她就把钱交到她手里,没有要求,没有叮咛,让沐与惜没有任何负担。
“我会记着拿了多少,以后会还你。”
“你记这个干嘛?你就拿着就行了。”
小姑似乎并没有期待什么回报,言语间没有一丝迟疑。但在沐与惜心里,这就是她欠她的。父辈们的事情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也不想有任何关系。
后来好几次沐与惜给妈妈打电话要生活费,都是让她去找姑姑拿,她去找姑姑拿钱时也没有再提过还钱的事,但一笔一笔沐与惜都记着。
日子日复一日过着,有时让人感觉味同嚼蜡。
放了学,沐与惜说要去姑姑家一趟,于是一个人出了学校,回来时,学校门口的餐饮店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只零星几个,毕竟已经过了饭点了。
有些摊主在整理东西准备离开回家。有些则把为数不多剩余的食物送给别的摊主,别的摊主也把剩下的食物送了一些过来,还当面细细品尝相互称赞着。有些摊主则拢了拢餐车里剩下的食物,关注着三三两两的行人,等有人来询问,又赶忙上前回应。
有些店主在打扫店里的卫生,有些店主在门口攀谈,有些店主自己炒了饭在吃。沐与惜到“小胖墩”点了一份青椒肉洋芋番茄葱花炒饭。
“小胖墩”是学校门口比较受欢迎的餐饮店之一,只因老板会听从学生们的建议,经常会独创一些新口味,比如青椒肉洋芋番茄葱花炒饭、油渣莲花白姜蒜泥炒饭、老干妈蒜苗鸡蛋炒饭、腌菜猪肉丝鸡肉丝炒饭、咖喱鸡丁葱花蒜泥炒饭……名字直白易懂,叫什么名字就是由什么炒,在此基础上价格也十分公道,都不超过十块。
有时学生们会建议老板做一些紫菜包饭、傣味腌水果、炸鸡块、芋圆、米酒汤圆……老板嘴上说着忙不过来,又偶尔会提前做好傣味凉拌洋芋(先把洋芋放沸水里断生,然后加一干傣味标配佐料凉拌的小吃)、酒酿芋圆、紫菜包饭……
“与惜!”不知道什么时候,阿令雪走到她旁边,倾身喊了她一声,试图要吓她,沐与惜是愣了一下,不过并没有被吓到,余光里就看见有一个身影过来,只是有点惊讶她还在这里罢了。
“老板,给我炒一份咖喱鸡丁葱花蒜泥炒饭!”
“好嘞~”
很快,沐与惜的饭就好了。她看沐与惜吃了几口,等待的间隙里,她也拿勺子浅尝了两口,沐与惜往一边吃,她往另一边吃,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很快,她的也好了。吃着吃着,她又坐直伸了伸腰,一手持勺,一手扶腰。
“怎么了?”沐与惜问。
“来大姨妈了,腰疼。”
“我有时候也会,但我妈说小孩子没腰。”
“怎么都说小孩子没腰啊,但是又真的会疼,对吧?”
“嗯。”沐与惜点头表示认可。
沐与惜已经吃好,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巴,等着阿令雪。
“今天早上跟一个男生去他们家的一个餐厅吃饭。”
“嗯。”
“我原本不想去的,但他约了我好几次。”
沐与惜目光落在门口,此时路上的行人也多了些,有一些走读生,晚自习的时间快到了。
沐与惜又看着阿令雪点了点头“嗯。”
阿令雪才又继续说“我也是在那坐了半天,然后腰有点疼,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沐与惜摇了摇头。
“他说,是不是昨天晚上累着了。”
沐与惜这时眼光落在她脸上,这话确实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她脸上又看不出任何表情,沐与惜也猜不到她究竟想表达的事情是什么。
她又继续说“我听到的时候都以为我听错了,我假装没听懂,他居然又说了一遍。真的,太伤人了。平时和他聊天,他还会说一些关心的话,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没想到在他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从阿令雪谈恋爱以后,沐与惜本来跟她也没有了多少交集,也很少再过问她的事,只是有时候她会和沐与惜讲,沐与惜也就是听那么两耳朵,也就过了,也从来不参加别人的八卦,宿舍里古丽和檀又嘉又不爱八卦,只陈碧瑶和吴卿卿会闲聊几句,讲了没人接话自然也就讲不下去。
但不代表别人不八卦,沐与惜也不可避免地从别人那里听过很多关于她的流言,说得有鼻子有眼,但那种私密事又有谁是亲眼见过呢?显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沐与惜不知道说什么,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有点超纲,静默着,但阿令雪似乎一吐为快,也不因沐与惜的沉默而尴尬。
阿令雪这么说,显然流言有些夸大其词了,但,真的只那个男生会这么看吗?
沐与惜突然想起古丽生日那天的插曲,还有那个男生的无礼。
“古丽生日那天,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
“嗯。”
沐与惜静默着。
“说到那天的事情,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道个歉。”
沐与惜抬眼看着她,她也觉得那天的事情有点蹊跷,为什么里面那么多人,那个人却偏偏……
沐与惜需要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