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上关于伯顿以及其他帝国战俘的处置要求写了杂七杂八一堆,但由于目前来看基本无法实现,路远也就当做没看见。
但军部对于伯顿的安排还是让路远比较满意,可能是出于千金买马骨的态度,军部授予伯顿共和国上校军衔,在第三舰队参谋部任职,既没让他掌握实权,也能让路远等人方便监视,可谓是考虑的相当周到。
除此以外,路远还拿了一枚深蓝舰队甲等勋章,这类勋章跟战功勋章不同,据诺顿中将表示,这玩意就是军部觉得某人军衔提的太高了不合适,太低了又会引起不满时的折中手段,可以在下次晋升时优先考虑。
少校对路远来说,当前阶段也算够用,只要能够指挥第三舰队,战功肯定不会少了他们这些核心成员。
目前共和国正处于战时,因此肩章、勋章等一应物件都在下一批的物资运送船队中等待运输,至于仪式之流也只能省下,等待有什么大人物来普兰星域提振士气,或是凯旋而归后再补上。
值得一提的是,军部方面任命了包含麦伦少将在内的三位第三舰队分舰队指挥官,但最后一位分舰队的指挥官却是从其他部队空降了一位少将过来,这也是军部和议会的常用手段,安插不同派系军官确保舰队不会脱离共和国掌控。
在第四舰队叛变后类似的操作似乎变得多了一些,只不过这些小动作只要不影响路远的指挥权和第三舰队的战斗力,那他也并不在乎。
“总体来说,这次军部对我们还是相当慷慨,除了援军之外的物资请求,晋升请求基本都同意了。”
特莉娅看着自己的晋升信息,表情有些雀跃,想必夏侯元深和杨从理看到这些也会很高兴。
路远点了点头,他能感受得到军部对于普兰星域的重视程度越来越高,虽说也有出现了帝国舰队入侵这样敏感的事件,但这样的重视从更高层面上看的话,恐怕不是好事。
“没错,既然都大差不差,那就将这些信息都公示出去,提好好提振一下大家的士气。”
说完后,他叹了口气,和诺顿中将对上视线。
“一方面向我们投来更关注的目光,一方面却又派不出来援军,看来普雷斯顿回廊的战事并不理想。”
“但从帝国不断尝试另辟蹊径的行为来看,帝国舰队估计也没占到便宜。”
诺顿中将耸了耸肩,看得出心情不错,而这样的情绪也在公文中的各种嘉奖晋升信息在舰队公开后也逐步扩散开来,感染着因为进行战前准备而略显紧张的士兵。
就连刚补充到舰队的新兵都在这样高昂的士气中显得干劲满满,想要立下属于自己的战功。
地利与人和占其二,这波进攻前的晋升姑且也算个天时,路远看着听南星团的星图,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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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家核心星系天辉星系,本家首府行星天春星,回到自家领地的冉景龙先是以雷霆手段扫平了家族殖民星上哄抬物价的奸商,震慑了因为战争而心思浮动的墙头草,紧接着便召集家族留在首府星上的一应高层,稳定冉家的内部团结。
而这一切都还是冉龙君从照顾他的老管家伍志和口中听来,静坐于桌前的冉龙君痛苦地闭上眼,轻声开口道:
“所以...是他,我父亲派你来劝说我服从家族的意志么?他甚至都不亲自来见我一面。”
伍志和有些心疼地看着冉龙君有些消瘦的面庞,却是摇了摇头,握住了后者的手道:
“不是的,家主他已经离开了天春星,带领家族舰队去巡视领地边界了,我这次来,是要把少爷你送出去。”
“送出去?”
冉龙君骤然睁眼,那被软禁月余后还保持着锐利的眼神扫过伍志和的脸,却又很快柔和下来。
“事到如今,我还能去哪呢,你不必安慰我了,我已经做好了在这里待上几年的觉悟...”
“少爷你一直想逃跑,只是没找到机会吧?”
伍志和笑着摇了摇头,他照顾冉龙君这么多年,早就能从他的细微动作里推测后者的想法。
“只是不能从天春星逃走的话,迟早会被抓回来,所以你迟迟没有行动,对么?毕竟少爷是个不服输的,这点我猜都猜得出来。”
冉龙君沉默片刻后抬头看着伍志和,眼中闪起希望的火苗,他知道这位老管家是不会害他的,因此这才反抓住伍志和的手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现在有机会了?”
“那是自然,家主他走的时候带走了不少驻扎舰队,近地防卫舰队也受命前往附近星域巡查海盗,现在的天春星近地防卫力量是最弱的时候,跟我走吧,少爷。”
虽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对自由的渴望还是促使冉龙君起身跟上了老管家的步伐,似乎是他这一个月来的安分守己,看守这片区域的警卫异常懈怠,他只是换了套下仆的装束,便低头跟在老管家身后混了出去。
天春星冉家的家族领地一向以优雅精致的庭院闻名,可直到冉龙君坐着悬浮车出了领地,看到全息屏障之外包裹着家族领地的霓虹都市后,他才意识到,常年生活在蓝星的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天春星这颗冉家首府星的细节。
冉家在天春星上的私人领地占地面积极大,几乎于一般殖民星的一座城市,其内保持了环境改造后特有的生态地貌,只在生活区有几座小镇,其余族人生活的区域都以庭院布设为主。
模拟自然环境的全息屏障围绕着整个私人领地,让外界的纷扰与领地内的和谐互不干涉,此时在高处一看,这外围的城市宛如一片霓虹的海洋,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尽头。
“我们要去哪?”
冉龙君出神地望着车窗外赛博朋克般的世界,他原本以为这样的光景只会在联邦看到,可他显然低估了冉家的发展度和他们用来控制领民的手段。
比起上宫家与联邦合作后仍以压榨为主的落后手段,只是学习联邦让领民自己动起来被压榨的理论显然更为高效。
正在开车的伍志和一边警惕着有没有可疑车辆靠近,一边回答道:
“C-2区的地面星港,在那里有负责接你去听南星团的民用运输舰,到了听南星团,少爷你想要联系共和国舰队的话,也会轻松不少。”
冉龙君点了点头,随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父亲他,到底想要构建怎样的一个世界?他用联邦的方式来加快家族领地的发展,用帝国的理念来团结贵族同盟的其他家族,可我总感觉,这两种体系都不是他最终的目标...”
老管家犹豫片刻后开口道:
“冉景龙家主他,其实是个远视主义者,在某种程度上,他想要的是文明整体的进步。”
从未想到能在老管家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的冉龙君顿时无法理解,皱眉道:
“把一个完全不顾底层领民民生,一心为权柄而前进的人称作远视主义者,这样的话我不能认可。”
“家主将文明比作一颗参天大树,而民众在他眼中不过是能够提供养分和地基的土壤,土壤的意愿是不需要考虑的,在必要的时候还要集中土壤的养分来供给大树成长,这就是他的看法。”
冉龙君陷入了沉默之中,在他印象中父亲本不是这样的人,是从什么时候起才...
在他思考的时候,星港已经抵达,老管家径直将悬浮车降落停靠在一艘做好起飞准备的星舰旁,回头看向冉龙君。
“少爷,无论是你还是老爷的理念,对我来说都没有高低正确之分,作为照顾了你这么久的老家伙,我只希望你能够过得开心一些,这也就足够了。
就像是曾经考上月面军校一样,去拥抱你的理想吧。”
冉龙君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一路上感受到的违和,冉家可和夏侯家不一样,没有一位地位堪比总管的大管家,各个分支血脉乃至于不同的庭院区域都有着自己的管家。
因此作为他这一支脉的管家,伍志和理论上不应该有着从路线到星舰都安排妥当的能力,除非是这一切都有幕后之人。
“伍老。”
冉龙君开口的嗓音有些压抑,那种沦为棋子和提线木偶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踏上这艘星舰,他真的就能获得自由么?
“是父亲让你这样做的么?”
伍志和回头和冉龙君对上视线,看着后者那复杂的眼神,他不由叹了口气。
“龙君,按照长老会的计划,冉家的族老们本想将你留在共和国舰队中,多少能作为冉家的后手,但你应该知道,让你回到家族领地,这在一开始就是家主的意思。
只不过从白钰星那边回来后,他反而默认了族老们想要放你走的计划,我只能告诉你,家主从白钰星回来过后,对于很多事都没有了以前那样一往无前的魄力,就好像是...对未来感到了犹豫一样。”
伍志和自嘲一笑后接着开口道:
“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揣测,家主那样人物的人物,我是没有资格去评价的。”
冉龙君心里有了些许猜测,但或许这些猜测只有回到此时正在普兰星域名声大噪的第三舰队后才能得到解答,他走下车,却在迈步之前回头看向老管家。
“伍老,你不跟我一起走?”
伍志和微微一笑,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一如往日里无数次他抚慰冉龙君时的笑容一样。
“作为家族的继承人之一,龙君你的出逃可没有想象中容易,但只要线索链断在我这,作为主导者的族老们便只会象征性地对你进行搜捕,换而言之。”
在冉龙君握紧双拳的注视下,这位陪伴他十数年的老管家轻描淡写地勾勒出自己最后的命运。
“用我这条老命,换取少爷你的未来,能从冉家手上占到这么大的便宜,我这辈子也算值了。”
“我...”
“少爷,事到如今,可别说什么你不走了之类软弱的话,那样的话倒显得我是跟你故意煽情了。”
冉龙君咬紧牙关,和老管家对视着,决然开口道:
“我不认同你刚刚说的一句话,我和父亲之间的理念一定会分出胜负,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无论是共和、民主还是平等,我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改变一切。
我不会让曾经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再次、无数次地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民众身上。”
伍志和曾经出身富贵之家,只因得罪了贵族而家破人亡,逃难到天春星后被冉家所救,这些年过去了,当年的苦痛早已被他深埋心底,此时再度被提起,他才略微动容,随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如果是少爷你的话,我相信一定可以做到。”
他看向天边疾驰而来的冉家私兵车队,催促冉龙君道:
“不过是离别而已,少爷你要习惯这样的感觉,快上船吧。”
冉龙君点点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老管家,将他牢牢记在心底后,毅然转身登船,再也没有回头。
“乘客已经登船,随时可以起飞。”
说是民用运输船,但船上的船员个个动作干练,冉龙君一眼就看出这些绝对是冉家的私兵小队,但他也没有额外说什么,只是顺着将自己接上船的船员安排,坐在座位上拉好安全装置。
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和强大的压迫感,运输船从星港借助外置推进器迅速上升,顺利突破了大气层,而轨道上停留的少量警备舰队根本没有对这艘看上去只是正常起航的民用运输船起疑心,问都没问就让他们离开了星球轨道。
就在冉龙君仍沉浸在老管家为自己牺牲的哀悼中时,一位相貌平平无奇的私兵成员大摇大摆地坐到了他的身旁,咧嘴笑道:
“真没想到,我在天春星上潜伏了这么久,临走之前还能逮住一条大鱼,冉家的二公子仓皇出逃冉家的首府星,这还真是有够好笑啊。”
在后者那含笑的眼神中,冉龙君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那是极度危险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