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望着自己曾经生活了十年的家,如今黄杰住着的房间的那扇窗户,黄色的暖光照着窗户,从那里他看到了温暖,看到了温馨,之前无论他回去多晚,那温暖的灯光始终都是亮着的,直到他到家并睡下,而此时,这灯光和自己再无任何关系,他好羡慕那些被这灯光笼罩的蚊蝇,它们可以被这温暖包裹着,可以那么近距离地和黄杰接触,而自己,自己如今和黄杰是那么地遥远。他久久地凝视着那扇窗,期待着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来到窗前。黄杰的身影由细长缓缓变为宽大,由宽大又渐渐变为细长,由清晰变得模糊,又由模糊变得清晰,如此往复两次,王力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影子。
想起前尘往事,王力的心不由得抽痛。前几天的一幕又在脑海里重现,他在楼下遇到黄杰,他借故回家拿点东西,陪同黄杰走上楼。这是王力搬出去后第一次走进这个家,他环顾四周,看到这个家里依然和以前自己在的时候一样,一尘不染,可以看得出,没有自己的日子,黄杰的生活并没有多大变化,厨房里依然飘荡着烟火的气息,房间里依然弥漫着温暖的光芒。王力心里一阵酸楚,之前与黄杰生活的美好瞬间又碎片式在他的眼前划过。他感觉到眼睛干涩,他努力控制住即将萦绕眼角的泪水,走去主卧寻找他想要的东西。找到东西后,他走到厨房门口,问里面忙碌的黄杰:“你,这段时间可好?”“很好啊。”黄杰择着手里的茼蒿头也不抬地说道。“嗯,那就好!”他讪讪地说着。然后走到门口说:“我走了。”便逃也似地走出了那里。
几次之后,他再也没有任何找东西的理由,便借故聊聊女儿的事,在楼上和黄杰待了几个小时,这期间,他磨磨蹭蹭地和黄杰吃过饭,又在那里磨磨蹭蹭地坐着,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自己的生活状况,最后,他说道:“我很后悔离婚,很想你,想以前的日子,我们,我们可不可以......”他嗫嚅着的话还未说完,黄杰打断他说:“别说了,很晚了,你快回家吧。我们之间的事已经是过去时,你现在应该一心一意和张春华过日子,别再折腾了。以后,别再来我这里了,有事电话里说吧。”说完,黄杰走到入户门口,打开门,做出逐客的姿势,王力无奈,只得悻悻地离开。
那扇充满温暖的灯光的窗户忽然黑了,他知道黄杰应该是去卧室准备睡觉了,他不舍地再次看了一眼那扇黑漆漆的窗户,步履蹒跚地向小区门口走去。
他不想回到那个冰冷的出租屋,那里只有无边的寂寞和濒临死亡般的无望。他很想喝酒,看了看手表,九点钟,时间尚早,不知道文莱能不能出来陪自己,他给文莱打过去电话,响了几声,便听到了文莱的声音。
酒桌上,王力一声声地叹息着,文莱问他怎么了?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就是觉得生活失去了意义,甚至觉得活着都没有意思。他把自己去找黄杰的事和文莱说了,文莱也只有替他惋惜,一个那么好的妻子,那么温暖的家,就这么被他折腾散了,再也回不去了,世间哪有后悔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王力又找黄杰聊了一次,告诉黄杰自己已经和张春华分开,表示和黄杰重归于好,黄杰明确告诉他:“婚姻不是儿戏,爱情更是神圣的,不允许有一丝背叛,在他背叛自己那一刻,她们就已经结束了。”黄杰还警告王力,如果他再找他就告他骚扰。
一个人的夜晚,是寂寞难耐的,他开始想念起女人,没有女人的家,简直就是冰窖,阴森孤寂,他来回翻滚着,却无法入睡。他拿起手机,打开之前聊天的软件,开始邀约之前聊得还不错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有家庭,丈夫常年在外,两个孤寂的灵魂,一拍即合,王力将女人约到自己租住的房子里。
女人长相虽然不似张春华那般妩媚,但是也还说得过去,两人也没有多少交流,便直奔主题,这是他第一次和陌生女人发生关系,虽然欲望得到了释放,可是一种空虚之感油然而生,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空虚,仿佛灵魂被掏空,只剩一具躯壳,不过总好过一个人挨过一个个寂寞的漫漫长夜。
女人走后,他拉黑了这个女人。从此他便在软件上游走,像猎犬一样,搜寻着猎物,用他那敏锐的嗅觉,一旦嗅到同他一样空虚寂寞的灵魂,他便扑上去,花言巧语一番,便直接进入主题,邀约对方出来,他这样的方式,大多数时候还都能够达到目的,在一次发生关系之后便拉黑,不再联系。他寻找的都是有家室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即便被拉黑也不敢声张,也不会纠缠不休。当然也有被拒绝的时候,他也不在意,反正软件上到处充斥着被欲望牵着鼻子走的孤独寂寞的灵魂,她们并不用付出什么真心,也不用付出多少金钱,便可得手。这种放荡的又不用负责任的生活令王力上瘾,一个月以来,他几乎是夜夜笙歌,沉醉其中。
忽然有一天夜里,在和一个三十五岁少妇发生关系时,他看着她那满是雀斑的脸,和一双细长的不在一条水平线上的眼睛,他感觉到胃里很是不舒服,想呕吐,他将翻滚着回流到食道的食物强压下去,没有吐出来,他用力完成交合之后,起身去厕所,一阵呕吐,似乎胆汁都要被他吐出来。女人来到洗手间问他怎么了,他只说胃不舒服。回到卧室,他告诉女人自己不舒服,不能留她过夜了,给她打车钱,让她自己回去吧。
女人走后,王力忽然想起张春华,想起她那曼妙的身姿,和美丽的面庞,和张春华在一起,自己是那般激情四射,即便吵架最凶的时候,自己也是对张春华的身体充满迷恋,在经历和众多陌生女人的床戏之后,他觉得很是厌恶,厌恶这种没有情感的交欢,让他每次得到的只是空虚,没有充实的满足和安全感。他越发的想念张春华,他看看时间,凌晨一时,不知道张春华是否已经入睡,他也管不了那么多,思念如潮水般席卷着王力的心,他给张春华发去消息:“你在干嘛?”没有收到张春华的回复,王力起身点燃一支烟,在烟雾缭绕中,他思绪万千,却理不出头绪。
《半截烟的时间》
可以想一想覆灭后的日子
或是,余生该怎样燃烧
可一切,总是始于朦胧
归于朦胧
灰烬是靠时间成全的
我总是在想,除此以外的事
比如,当我燃烧到一半的时候
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