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路嘻嘻哈哈爬着楼梯，四楼到了，秦礼掏出钥匙开了门。
走进房间，苏尘看见墙上贴着的廉价墙纸，就知道那是秦礼的手笔。
这一点，他们出奇一致。
他们可以忍受贫穷，可以忍受环境差，可以忍受房子小破旧，但他们一定会尽其所能让自己的小窝干干净净。
两人在逼仄的卫生间轮换着洗漱好，苏尘坚持自己睡那个小沙发，秦礼也由着他。
以前，秦礼可能会没心没肺地建议两人睡一张床。
但现在，知道了苏尘的情况后，他还是觉得尊重苏尘的想法为好。
何况，上次吴斌专门给他打的那个电话，让他心里隐隐知道，吴斌应该是介意的。
那是一个老式的木制沙发，朱红的漆已开始掉落，秦礼拿着毛巾再次仔仔细细抹了一遍。
考虑到苏尘睡在硬邦邦的沙发上，秦礼把唯一的一个枕头强行给了他，至少头不会硌得慌。
点好蚊香，苏尘蜷着身子躺在沙发上。
他酒量差，平时几乎不喝酒，因此此刻眼睛半闭半睁，强打精神:“秦礼，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秦礼仰躺在床上，盯着墙壁。
此刻在灯光的照射下，墙面本身的样子还是在薄薄的墙纸下无所遁形。
他把手抬起来枕在脑后:“努力赚钱吧，争取换一个好一点儿的房子住。”
“嗯，有了好一点儿的房子以后呢？”“继续挣，换更好的，然后给我爸妈寄些回去。”
苏尘半眯着眼睛，努力继续:“不是都说成家立业么，你没想过找个女朋友过日子？”
秦礼扯扯嘴角，自嘲道:“我自己的日子都还没过明白呢，算了吧！”
苏尘想，秦礼和自己一样，都算有自知之明的人。
确实，养活自己都费劲儿，就不去拖累别人了吧。
等了好一会儿，苏尘都没回应。
秦礼偏偏头，发现他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于是无声地笑了笑。
女朋友？宿舍那几个有女朋友的舍友的生活他可是清楚得很，凭自己还是别妄想了。
现在这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挺好的，既不累自己，也不苦别人。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秦礼听出来是苏尘的手机。
他看看苏尘，发现苏尘只是皱了皱眉，并没醒转，于是下床走到沙发边，唤了两声。
苏尘眼皮都没睁开，嘟囔了一句什么，又翻了个身，不理人了。
铃声又响了几遍，似乎不接，对方就会有一直打下去的趋势。
秦礼拿过苏尘的手机，看见吴斌的来电，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按下了接听键。
一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就迫不及待地嚷起来:“你干嘛呢？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
秦礼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回道:“吴哥，是我，苏尘他喝了酒，睡得有点儿沉，不过我叫他了，没醒。”
吴斌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他在哪儿？”
秦礼老老实实回答:“在我家。”
“为什么在你家？”
虽然没有面对面，但秦礼还是感受到了吴斌的低气压。
他连忙解释:“宿舍的东西都已经收完了，不能住……”话没说完呢，电话已经挂断了。
秦礼捏着手机，看着蜷在沙发上委屈着身子的苏尘，突然感觉不知说什么好。
第二天，秦礼告诉了苏尘吴斌打电话的事。
而后，秦礼状似无意地问:“他对你好吗？”
一句话，把苏尘问住了。
主要是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苏尘自己也就没想过。
思索了一会儿，苏尘小声说:“挺好的。”
秦礼也小声回应:“那就好。”
他其实还想提醒苏尘，吴斌昨晚电话里态度不太好，又觉得有点儿插手别人私事的嫌疑，因此缄默不言。
车上四个多小时的时间睡一觉就过了。
苏尘大包小包地站在车站，想着打电话叫吴斌来接他一下。
一连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想想可能有事吧，也没在意。
苏尘在车站旁卖小吃的阿姨那里买了一包瓜子，让阿姨帮忙看着自己的东西，然后分两趟搬到了公交车上。
回到家，苏尘把所有的东西归置好，就瘫在沙发上了。
自从苏航高考完，二婶他们就回去了，打算等苏航成绩出来填好志愿，二婶就去二叔打工的地方。
苏尘从茶楼搬了回来，吴斌也跟着住进来了。
搬回家住的苏尘，每天下午六点下班以后，会匆匆买菜回家做饭。
他总是想着，过去的一年，他吃了茶楼不少现成的，现在他做好饭吴斌来吃也是应该的。
他不喜欢欠别人的。
眼看就要到下午六点了，苏尘打算给吴斌打个电话，问问他来不来吃饭。
电话一直响着，还是没人接，这下苏尘觉得有点儿问题了。
是没带手机，还是人出了什么事？
他又给吴馨打电话，吴馨说:“没什么事呀，我哥在茶楼打牌，我才去给他送了东西呢！”
那就是故意不接了。
苏尘也不是傻子，在感知别人情绪这方面他还是很敏锐的。
吴馨还在继续叽叽喳喳:“我算看出来了，我就是一个跑腿的，不是被我哥支使给你送饭，就是被我妈支使干这干那！”昨晚吃了火锅，喝了酒，其实今天一天苏尘都觉得胃里胀痛不舒服。
他起身去了厨房，既然吴斌不想理他，那他自己熬点粥就行，不用特意再炒几个菜了。
灶上小火熬着粥，苏尘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把电扇从卧室提了出来。
等着粥不那么烫了，苏尘就着榨菜吃了一碗，瞬间浑身都冒汗了，感觉刚才的澡白洗了。
他把刚才换下的衣服洗好晾上，又去冲了一个澡，然后就提着电扇进了卧室。
明白了吴斌是故意不接电话，故意把他一人丢在车站面对大包行李，苏尘心里其实是难过的，但他仍然会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
这些年的生活经历告诉他，没有人会毫无保留地对别人好，对人要少抱期待，那么失望就会少一些，自己心里就会好过一点。
可他还是劝不好自己，难过就是难过，说什么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