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的大院,是在一条人工渠的旁边。院内有3排房子。我们的家都在最里一排的中间。他俩家在我家的左右。公共厕所在3排房子的另一侧。虽然是水泥的墙,但里面的水泥隔板早就不知被谁家拆去盖鸡窝了。常年也没人打扫,除非屎尿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才会有谁家的娘们一边高声大骂着,一边拎来几桶水冲一下。
一到夏天,那味道就更大了。而我们其中的一个游戏,就是谁的石头能把厕所边上那没盖的粪池里的粪,崩的最远。随着那一块块的石头砸起片片陈年老粪,那气息便飘荡在大院上空久久不能散去。在听到谁家第一声叫骂响起,我们几个立马如游击队员似的,猫着腰,在越来越多的声讨中,撤退到家中关上门,立在门后倾听着,窃笑着。
但这个游戏在某一天夭折了。那天好胜心切的唐小小为了赢取胜利,弱小的身躯却把他妈腌菜的大石头搬了过来,结果连人带石头一起扑进粪池后,该木藕粉“Game Over”了。当然粪池不深,在唐小小站在齐腰的粪池里大声哭嚎中,他爸听见了冲过来一把把他从池里拎了出来。我们也在暗中逃回各自家中。紧紧地贴着门,透着门缝听着院子里他爸一边给他冲水,一边把他扒个精光,一边大声呵斥。而唐小小那黝黑瘦小的身体,在这炙热的大夏天竟然瑟瑟发抖,双手捂着小鸡鸡大声的哭泣着。而我心中竟然闪过一丝悲凉,好似一个战友牺牲了。
但是任何困难都阻止不了我们求知的脚步。出了大院,过了人工渠上的桥,是一条水泥马路。马路对面就是我爸妈工作的林研所。在我们3个人忐忑的经过大铁栏门,心里想着如何应对管门老头的时候,传达室的老头只是略微抬了下浮肿的眼皮,便闭上眼继续用力摇着大蒲扇,听着半导体传出的茅威涛(当时江南的天皇巨星)唱的越剧,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在这酷暑下的3个小蚂蚁远没有林妹妹重要。
进了大门,左边是一片荒草,一条黄泥小路通往50米外小路尽头,小路尽头是3间破瓦房。2间堆积着杂物,一间就是我爸的工作室,其实就是个修理车间。除了能挡风遮雨,门窗都是摇摇欲坠的。在北方我爸是大货司机,到了这里,只有2辆汽车。其中一辆是不知哪国产的轿车,车队队长开,常年被上级领导借用,另一辆是牡丹面包车,一个眼睛长在脑门上的孙司机开。所以我爸就只能被安排来这修理车间,除了电工不干的活,都归我爸。什么自行车坏了,什么下水道堵了,什么玻璃碎了等等。所以我爸经常心情不好。所以我怕他。所以我们都怕他。所以我们决定不去他那里玩。
大门右边是一片水泥地,边上就是3间车库。3扇车库大门永远紧闭。难得看到一辆车停在门口,就匆匆开走了。连着水泥地的竟然是一个篮球场。在那个年代,几乎所有的单位学校都是黄泥地球场,这里竟然有一个水泥地球场。这个球场伴随了我整个少年时代,青年时代。
经过篮球场边上的水泥地,左侧是一栋3层的楼房。这就是所谓的科研楼。那些有文化的,都在那里天天努力的研究着。研究着松树为什么能长成松树,研究着毛竹为什么能长成毛竹。鞠躬尽瘁,兢兢业业。不时能在窗口看见他们疲惫的身躯,或在奋笔疾书,或在调试药液,极尽他们所能的要把4个现代化提前实现。多年过去了,松树还是长那样的松树,毛竹也还是那样长的毛竹。不知多少代的所长已经拿着每月几万的退休金养老了(离松树毛竹近果然有好处。80多90多的一大堆,竟然没光荣几个),当年连我都看不上的小屁孩都当官了。千年的媳妇熬成婆。感谢松树,感谢毛竹,养育了我们这些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科研楼的正对面,是一片修整过的草皮。路边和草皮里都种着杉树以及梧桐。草皮的另一边,就是食堂了。我的少年时期,最大的成就感,就是在爸妈没空做饭的时候,我便拿着菜票拎着篮子,里面放着2.3个碗或盘子,来食堂打菜。是买5分钱的青菜,还是8分钱的番茄炒蛋,或者1角2分的红烧猪大肠(我的最爱,多年以后此情不渝),或者1角8分的红烧排骨,全由我来做主。当然权利是不能无限的,否则会产生腐败问题,荤菜只能一个,这是原则问题,我妈说的。
偶尔章大大他爸心情好会蒸包子。大家就会互相转告,早早的去食堂排队。2分钱的菜包子,青菜的,白菜的,或者粉丝的。3分钱的肉包子开始很少做。后来过了几年生活水平好点了,也就每天早上都做了。当然这些要感谢松树和毛竹。而章大大和唐小小却从来没有来食堂买过任何东西。因为他们家就爸爸一个居民户口,要养活4个没口粮的人,所以他们两家永远粮票不够吃。
但是也奇怪他俩都没饿死。除了他们的母亲会捣腾出各种野菜,笋干,腌菜,地瓜,玉米,早米外,他们当厨师的爸爸,干买菜的爸爸,经常忙到夜深人静才悄悄回家是分不开的。
再往里去,路面突然30度角升高。沿着上坡走上100多米,在路左边贴着山边开垦进去造了2幢楼房,1号楼是3层楼,住的是科研人员,2号楼只有2层,所长和教授们住的。在科研楼的后面山上,也有一片2层楼,是单身宿舍,专供单身的大学生入住。多年以后的6号楼,终于有了我家。
1.2号楼对面200米左右,也是一座山,山下也有200平左右的3间平房。这就是我妈上班的地方,幼儿园。由于所里的孩子不多,只有十来个。原来就2个阿姨就可以了。现在我妈来了,便把附近电力公司的孩子也招了进来,有2.3十个吧。所以我妈的精神面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