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鸦雀无声的人们,康曼德点点头:“打破旧世界,大家或多或少可以理解。但这个新世界,它是跟打破旧世界一样重要的,甚至是更重要的!
“想让你们明白这事儿有多难,这本身就很难。
“在你们眼里,我们是十分强大的。但是,要在泰拉的大地上‘打破旧世界,建设新世界’,光靠一群强大的外来者,是不可能的。必须让泰拉的人们也广泛而深入地参与到这场变革里。
我们讲共赢,要让你们能好好活下去,让我们有了新的宜居世界和支持者。这是人联最习惯,也最为困难的道路。只有这样才能最终最大化地增强人联本身的力量。
“大家都是在西北冻原的农村里生活过的。这里的人们团结友爱,乐观向上。因为没有朋友帮的自私自利者早死在苦寒里,不会苦中作乐只有苦大仇深就会在漫漫冬夜里郁郁而终。
“但这地方很好吗?乡亲们同时有着太多毛病。他们总见不得有人‘不一样’,用几百年小农生活沉淀下来的‘规矩’和价值观对别人评头论足,谁拔尖了一定要踩一脚;在长时间的物质匮乏下形成了极度贪图小便宜的作风……诺,塔露拉和阿丽娜同志肯定深有体会。”
塔露拉苦笑。阿丽娜也苦笑——一个在村里久住过,另一个就是村里出身。
康曼德继续说下去:“人性本善还是本恶?在我们看来,讨论这个没有什么意义。人最凌驾于一切之上的需求就是生存。我们的观点,与‘他们的本质都是善良的,不过是恶劣环境下的被逼无奈’(塔露拉尴尬地咳嗽两声)或者截然相反地认为人性本恶愚蠢盲从恶意,都不一样。
“最大的区别在于:我们认为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所以,后者必须以前者作为解释的基础,而不是认为冻原恶劣自然环境下的巨大生存压力,使得人们扭曲了善良的本性,或者会让人们的丑陋暴露无疑。
“所以我们的书说:工作要以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为根本。有了新的生产力提供的物质基础,有了新的生产方式决定的生活方式,才能从根本上改变人们的习惯和想法。一个小例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有精确到分钟的时间意识吗?没有,只有行军打仗、坐火车和上班考勤才会需要这种意识。只有工业社会的生活能让这种意识树立在人心中。
“这还只是一个生活习惯。你们想想老大难问题感染者呢?扭转在整个泰拉歧视感染者的社会风气,国与国间的强权政治和霸权主义,需要对泰拉社会做多大的改造和建设?做到这些需要付出多少?
“我们确实很强大:我们有能让人迅速冷静的武力,我们有让人们吃饱穿暖的生产力,我们有对源石病药到病除的特效药。但把旧世界改造成新世界,就需要艰苦卓绝的奋斗,耐心细致的工作,去改造整个泰拉社会的政治和经济秩序,改造全泰拉人民。这相当于一个天生失明的盲人明白太阳是什么——唯一的办法,是付出各种艰辛繁琐的努力,让这个盲人见到光明!
“我们的事业就是这么困难,责任就是这么艰巨。”
气氛之凝重前所未有。叛逆的贵族小姐、渴望学习的农家姑娘和从小用法术杀人的游击队员发觉自己步入了从未进入过的领域。她们看康曼德的眼神里甚至带上了敬畏。
康曼德抬起手来,指向塔露拉:“我们是为了解决塔露拉同志的问题来的。别看这么长一段既不涉及黑蛇也不涉及她,我其实把能说的都说了。
“大家既然看过了最新那期内参,就应该能看出来。黑蛇与塔露拉间的思想矛盾,是对‘乌萨斯该往何处去’的两种答案。
“乌萨斯曾经率先搞出了古典军国主义和国家民族意识构建,各个种族的人认同自己是‘乌萨斯帝国和乌萨斯民族’的一员,冲出贫瘠的乌萨斯抢来战争红利,让上一任皇帝时期的帝国繁荣强大。黑蛇自始至终都没有跳出这个框框,我只能说在内外环境都已巨变的今天,指望像那样做就能得到跟原来一样的结果……嗯。”
爱国者微微颔首。
“你说塔露拉,啊,塔露拉同志,你看着她跟黑蛇不共戴天,实际上呢?换汤不换药啊。人家黑蛇也有理由说的,我那个方案是什么,好歹历史上干成过大事。你那是什么水平啊?tooyoungtoosimply,ive!把黑蛇的意见完全翻转过来,空泛的‘公平’、‘正义’。要社会分析,要组织建设,要长期规划,没有!她没那个能力知道吗?”
阿丽娜咬了咬嘴唇,似乎对朋友被这么锐评有些不快:“但是,总政委同志。另一方面来说,塔露拉是出色的精神领袖……”
“欧呦,谢天谢地了。我已经说了,黑蛇为啥对那个她一动摇就成功附身的诅咒很有信心?因为相比之下,黑蛇还更贴近现实。你像闹革命这样的工作,本身就没有打好基础。没有一套严密有效的理论指导,在具体操作上只走一步看一步。你能跟我保证这星星之火就能燎原,不是烧了一圈发现到处都是雪结果把自己浸灭了?”
这话说得有些嚣张。然而没人有反驳的意思。
康曼德深吸一口气:“当然了,老实说,我觉得塔露拉同志其实很有本事。我能把你们召集起来,组织的支持功不可没。我有好几个连的侦察兵,有无人机支援,有用不完的各种物资。塔露拉同志开局一身衣服一把剑,在村里住着,还愣是能串联起情报网,从各村到附近城市里的感染者都有联系,这可比我强得多。
“但是,这还不够!对于革命领袖这种操蛋的活来说真还不够!塔露拉,好话不中听,我说的话算不算好话你自己判断,但不中听是肯定的:
“你,或者说任何一个人,都没有重要到不可或缺的地步。
“无论是维多利亚王位与炎国皇位的宣称,还是乌萨斯公爵爵位的宣称,在我们眼中都不值钱;你本人是个好苗子,培养不出来挺可惜,可惜完了呢?我们该干嘛干嘛去。
“我们能为困境中的感染者、乌萨斯乃至整个泰拉提供一个有很大可行性和良好前景的解决方案,我们有能力和决心推行这个方案。我们会改变整个泰拉,让每个人的生活都发生改变。”
康曼德拿过阿丽娜手里那本书名为《整合运动宣言》的红封皮,放进塔露拉手中:“塔露拉同志,我不会践踏你的希望与理想,说真的,那是我最珍惜的部分,我看中你的第一要素。但是我希望你在没有这些东西时也能生存,因为我们将与这个世界的很大一部分为敌,将爆发极度残酷的较量。偏偏,善一旦遇上恶,总是善良先受伤。”
塔露拉端住那本书,目光发直。
“我们现在面临着又多又难的问题。作为一个以造反起家的势力,解决这些问题,我们是专业的。
“当前的武工队制度军事和民事工作合一。在毫无根基的地方很好用,各队有足够的武力保护自己,也能展开群众工作。可以打开局面。可现在情况又变了。来了又走的武工队不能深入村庄。现在,我们需要改革组织结构。
“武工队需要分解成政府和军队两套机构。我们要布置长期驻村的工作组,与本村群众一起建设起村整合主义政权。这种掌握管辖区域内社会公共权力的机构体系,就是政府;而军队则要进行正规化建设,形成完全脱离生产负责打仗的正规军,也要在民间建立半脱产不脱产的民兵。野战部队又要分为常驻地方的地方部队和执行机动作战任务的野战部队……”
大家的眼睛开始变成蚊香之时,康曼德突然打住:“总之,对于闹革命和搞建设,我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可工作,要靠你们作为主力。世界是我们的,但归根到底是你们的。”
康曼德向“原本”将死于非命或步入歧途的人们投去热烈的目光:“同志们啊,战争早就开始了……在整个乌萨斯,皇帝和军头还在自己的宫殿里稳坐,内卫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在我们的身边,西北冻原还有残存的乌萨斯帝国势力与各路匪徒,各村政权才开始建立甚至没有建立。斗争将是尖锐、激烈、漫长的。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就像现在我们对源石与矿石病的研究,我们确实取得了一定成绩。可我们真的攻克了它们?没有。我们只是知道这种纳米机械对人类十分敏感,一发现可能要影响人类就自动停止运转排出体外。所以诸位把人类血清往体内一打,那些源石就自己脱落了。可是更深层次的原因,我们还尚不知晓。
“但是,同志们,我们今后一定能解决源石这个天灾,与大地上的各种人祸。我依然坚信这一点:这个世界,现在是困顿、苦难和充满战火的;可终有一天,她会是美好的!”
ps1:
“你不重要”,这可能就是本书中主角阵营对“剧情人物”的最主要态度了。
ps2:
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轻武器撕逼大战。
关于为啥不人手一支12.7,我的意见是虽然泰拉亚人们身体素质普遍比地球人类裸猿们强,但也不可能让他们把12.7x108mm当步枪弹,泰拉土著的身体表面积就那么大,携弹量和人类裸猿差不多。
再说:
相比步枪,班排连里的机枪迫击炮火箭筒榴弹发射器更重要,更有意义。
14000支步枪不如900个榴弹发射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