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四个城门便同一时刻打开了,朝阳未升,城外还在帐篷内酣睡的那些人几乎同一时刻出了帐子,一眼便看到蒋沈寒出了城,他双手背在身后,一个接着一个盯着那群人,目光里带着一抹威严和不容置疑。
在晏州城外守着的都是驻守荆都的兵士,他们都认得陆立青,当初荆都妖乱,晏州这帮人身先士卒,平定妖乱,他们一个个都铭记于心,只是今日,他们要带走的不是对荆都有恩的陆立青,而是亲手杀了路槐容的凶手。
只是他们都很意外。蒋沈寒苦苦守了多日,终究还是没能守住人言可畏。
“各位在我晏州守了多日辛苦了。”
“交出陆立青,我们便回去,不再纠缠。”
蒋沈寒面色沉稳,俯下身子沉沉作揖,大声道:“两日之内,我定让陆立青去荆都受罚,天寒地冻,各位且回去候着,若两日过后,陆立青还未前往荆都,各位尽可来我晏州要人。”
为首的兵将愣了一下,敬服地俯身回过礼,便带着众人拆了帐篷回去了。
一大早,陆立青便亲手炖了药膳,都是补身体的良方,等着众人都吃完饭,他才去了原傲黎房中,原傲黎早早便醒了,她在床上躺了这段时间实在躺的腰酸背疼,身体日渐好了,虽受不得风寒,每日闲来无事,就在房里练起了字。
写了一整张,怎么看都不顺眼,她仔细瞧着每个字,远远看着倒算整端,但凡一个一个看一遍,才看得出来这些字一个比一个一个扭曲,越看越不顺眼。
她大口吃下药膳,并不算好吃,她也不想浪费时间,老想着修身养性,将一手字练的再好看点。
“立青,你看我这字写的,啧啧啧,真是难看。”她尴尬地笑了看着陆立青,眉毛都被这些鬼画桃符笑的拧了起来。
陆立青愁眉深锁,仔细看了一遍,不停地点头,道:“这可比你刚来那会儿写的好太多了,我得好好收着。”
“跟我的画像放在一起,想了就拿出来看看。”她撑着下巴,一脸笑意。
陆立青看了一眼她右手手腕的伤,已经开始结疤了,他抻开原傲黎的袖口,仍有些心疼,尽管原傲黎笑颜如花,他却能感受到原傲黎除了对他,现在与别人都将心思尘封着。
她思索着看着陆立青,久了眼里才慢慢露出清冷心疼。
“你打算瞒着我到什么时候。”她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
在陆立青耳朵里却如重锤一般落下。
他愧疚地看了一眼,转而低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可眼底的悲伤是掩不住的。
“你说什么。”
“路槐容死有余辜,难道你还想偷偷给他抵命?立青,你傻啊。”话语间,原傲黎声音哽咽,满眼潮红。
陆立青抬眼,正与原傲黎视线相融,他眼神上下扫视了一遍,沉着头苦笑了一声,伸出手,轻轻擦拭着原傲黎的眼泪,哽咽着起身转过了身子。
“我有分寸。”
“可别人不知道。”原傲黎声音都在颤抖,她喉头哽住,心痛如刀割般痛楚。
她轻轻扥住陆立青的衣角,委屈痛苦上头,悲痛欲绝。她紧紧抱住陆立青,脸贴在他肩膀,眼泪如断珠一般滚落。
陆立青强忍着内心痛怵,紧紧攥着拳头,不敢抱她,这几日的冷语逼迫都没让他喘不过气,偏偏原傲黎一哭出来,令陆立青浑身酸楚。
他受得了今日的冷眼,可这件事终归是要他出面才能解决的,蒋沈寒为他顶住压力到今日,身心俱疲,他是城主,自知包庇不了,也不能包庇,扛到原傲黎身子好起来才告知陆立青,已经算十分恩义了。
陆立青早就知道躲不过这一劫,却明知躲不过,也不想轻易放过路槐容,他现在最放不下的就是原傲黎。
他扛了很久,眼泪终究咽了回去,他冷戳戳地笑了一声,轻轻抚摸着原傲黎的头,温柔地说道:“好了傲黎,我知道该怎么做,横竖…横竖我们当初手刃混沌救过荆都,他们也不会将我怎么样,沈寒说了,我去了无非受点罚,没什么的。”
原傲黎知道陆立青在安慰自己,那些人若真记着这些恩情,哪里还会逼他们到这份而上。人心如此,你救他们于危难时他们敬你如神,一旦从困境中脱离,你的那点功绩他们便会抛到脑后,时日久了,谁都不会铭记于心。
“那我跟你一起。”原傲黎红着眼抬起了头端量着。
“你就在家等我,我去荆都,顺便…顺便把彼岸花灯给你带回来,我记得你很喜欢。”
原傲黎的心顿如高山巨石沉到深渊,她从前最不信套路,但这样的话她听过许多,以前是看客,看到书中写着:等我得胜归来就娶你为妻,等我回来就如何如何…可说出这话以后大抵没什么好结果…
劝不住,原傲黎尽力了,也不愿意说太多,经历这么多,她现在更喜欢稳定下来,即便一眼望到头,都是莫大的幸福,只是眼下看来,实在太难实现。
晚饭吃的更像送行,众人都沉着脸,皮笑肉不笑,原傲黎勉强地笑着,一直在埋头苦吃。
还未走出门外,便飘起了雪,原傲黎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往前踏了几步,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一颗又一颗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落下,浸湿了衣襟。
她调整着呼吸想要掩饰心痛,颤抖的哽咽声出卖了她,她大步往前走着,任凭身后的声音怎么喊她,她都没有回头。
“傲黎。”陆立青大步流星追了上去,拦在原傲黎面前时掩藏了满面忧容,菲薄的嘴唇微微上扬。
原傲黎红着眼,憋回夺眶而出的泪珠,埋头看着地上薄薄的落雪,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怎么?”她淡淡问了一句。
陆立青察觉到原傲黎的变化,嘴角的笑收了回去,面色很快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