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丽娘,明三少深吸了一口气。
她站在五楼的扶栏前看向大厅,洛羽杀早已离开。
盛夏的热浪依旧在空气里浮动,即便是放了冰,望梅止渴的凉意也依然压不住燥意潮涌,让人心烦意乱。
她抚摸过围栏,一点一点的在廊道上移动,打量着这雕梁画柱的屋宇,红烛灯笼檐下高悬,纱幔层层悬绕,一砖一瓦一角一隅都透着古老的气息,对她来说就像是清醒的活在一场梦里。
而她本不该在这里。
不夜城共建六楼,是京都最高的红楼。
第一二三层是楼里姑娘们的住所,也有空房,四五层是专程设的雅间,至此封顶,只有一条甬道通往六楼,那是明三少专属,可她几乎没有住过。
她停在上六楼的楼梯处,抬眸看着上方点起的红烛,眉峰蹙起,抗拒的上了六楼。
六楼门阶上的烛火一般不燃,点燃就代表有事要谈,这是她和秦执的约定。
推开门的那瞬间,压在心底的记忆,肆意的喧嚣起来,轰隆隆的在耳畔嘈杂着。
汇成画面在脑海里闪烁,快的如同走马观花。
她捏紧了指尖,缓步走在其中,眼眸一点一点的扫过屋内的摆设,壁上固定的烛台都燃着红烛,散发着昏暗的光线,将室内照的温暖且迷幻。
不知道哪里刮进了风,扬起四周淡紫色的落地垂帘,记忆里的场景不甘在沉默,避无可避的冲出压制,空荡荡的屋内立时就飘出少女清脆的笑声,稚嫩却明媚“明南辰,你如果不能浪迹天涯,那我们就在闹市安个家吧,大隐隐于市,你看,我连房型设计图都画好了。”
“呵…”清越的男声低笑幽幽,恍若就在耳际响起,带着宠溺和无奈“我何时改姓的明?”
“你都说了要入赘,做了我的人,自然跟着我姓。”少女笑得更欢,说的理所当然。
“我几时说过?”
她双手环抱,扬起线条优美的下颚,自信的看着他“下一秒。”
对方微怔,低眸笑得更是无可奈何。
不满于他的回应,少女霸道的拽上他的衣领“快说,再不说我就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哦。”
四周的风似乎都静了,那人弯腰靠在少女的耳畔悠悠轻笑“我叫明南辰,入我夫人的门,随我夫人姓……”
少女得意的挑眉,出其不意的在他脸颊啄了一口,一双眼汇着万千星河的璀璨,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儿“盖了我的章,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好……”
一个好字如绵长的余音,自高山上经久不散,缭绕在耳鼓,也如一把锋利的剑,插进明三少的心里,割开了尘封的伤口,疼痛随之如蚁噬骨。
原本以为触景总有不再伤情的时候,可她还是做不到释怀,那些年少时许下的情深诺言,早已深入骨髓。
她嘲讽的低笑,仰头靠在墙上。
这或许是男人与女人的共性,没有得到过,所以不甘心,以至于念念不忘。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大步拉开第二道门走向最里间。
这里没有点灯,窗外的月华弥漫进来,伸手仍旧看不清事物。
明三少皱眉,警惕地推开房门,乌蒙蒙的视线让她的精神高度集中,踏进屋的第一步就嗅到了别样的气息。
指尖还未脱离门柄,耳旁便有劲风刮来,她侧身躲过撞在门上,下一招紧随而至。
时间不知流过多久,明三少眉间越蹙越深,见那人不仅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越攻越快,状态更不好了。
她不会武功,仗着前世所学的格斗招式,对付地痞流氓还可以,像这样正式的又急又狠的对打,她接了几招就觉得吃力,只能狼狈的闪躲,黑暗中难免有些磕磕碰碰踢箱倒柜的,眼看动静越闹越大,她忍不住提醒“洛羽杀呆这里三天,可不保证周围没有他的人!”
迎面呼啸的掌风,硬生生的止在眼前,对方挥袖冷哼,随之传来脚步轻退的声音。细微的摩擦声在暗夜里响起,如星光的火花一闪一闪的吐出火舌,点燃了桌上的红烛,照亮了整个房间。
也照亮了那个人的容颜。
眉目狭长,薄唇紧抿,整张脸阴沉似水,目光如炬般盯着明三少仿佛能喷出几团火来。
正是有着江湖第一盗之称的秦执。
明三少吐着气在他对面坐下,憋着气假笑“秦兄这火气烧的够旺啊。”
秦执冷笑,他还没抱怨呢,对方倒先不乐意了,抓起一旁的茶杯就朝她丢去。
良心可真是喂了狗!
明三少堪堪躲开,努力忽视的不满,一下子蹭了出来“秦执!你发什么疯?!”
“疯啊,可不就是疯了!”秦执咬牙,眉眼间染上浓重的悔意“我要是没疯,怎么会陪你胡闹。”
他撑着额头,心力交瘁的联想这几日被洛羽杀追捕,如丧家之犬一般过的不得安生,内心更是愤恨的吐血。
偏生眼前的人毫无察觉,没心没肺的姿态让他更加怒火中烧。
他到底是吃了什么撑的,要答应帮对方的忙!
他这个样子,让明三少怔然,记忆里的他确实脾气不大好,但从没像现在这样颓燥过,犹如困兽。
脑海中闪过丽娘的话,从胸腔散开的恐慌冲上鼻尖,她哑的嗓子问“出事了?”
秦执死死的盯着她“明三少,你说我现在去找洛羽杀告密,你还能不能这么逍遥?”
湿热的指尖握上红底蓝花的茶釉,掌下粘稠稠的,如同她此时转不动的思绪,半响她才轻轻开口“你不会的。”
这种笃定,气的秦执五官乱飞,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暴躁的揉着自己的额头“要不是为了他,老子真不想理你。妈的,我怎么就脑子进水了,去帮你干这种事情。”
洛羽杀是谁?帝都里出了名的狠角,睚眦必报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