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大的孩子,脏兮兮的,虽然是在交房租,但怎么看都觉得这“第一个月的房租”来源可疑。
恐怕谁来看,都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这孩子衣衫褴褛又脏又臭,跟外边的小乞丐没什么分别。
虽然他给钱了,但那他也是个乞丐,肯定的!
乞丐么,要不到就偷,偷不到,抢也可以。
费特......也的确这么做过。
一个孤儿,活着,
哪有那么容易,
哪有什么冰清玉洁,
哪有什么心洁志高。
三天饿九顿的日子,你试过吗?
对孤儿来说,每张证件照都是全家福;
自己端起碗来,就是团圆饭。
所以,费特觉得,人家老太太警惕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把最小的那间屋子租给了他。
后来,每天早上费特会早早的起床,打扫院子以后再出去做工,见了面还‘奶奶长奶奶短’的叫着,每个月的房租费特也一天都没拖欠过。
“叫安奶奶,不然谁知道你喊的是谁?!”老太太拉着脸纠正道。
“诶,好,安奶奶!”费特陪着笑脸。
在正常的人类世界里生活了几年,他或主动,或被动地掌握了很多常识。当然也学会了起码的待人接物,只是方式有些怪异。
正常人啥样,他不知道。
但在他逃亡流浪的世界里,没事儿就别问人家姓啥,问了姓啥之后就会问更多,
问得多,就是有所图。
能有个挡风遮雨的窝,费特很知足,别的他啥也不图。
再说他东躲西藏惯了,也不愿意和人太深入地打交道。
所以,在安老太太主动告诉他之前,他也没想过问人家姓啥。
他住了两年多了,老太太家里东西也没少过,她对费特,似乎也渐渐地和颜悦色起来。
在贫民区,一个人可以给你点笑脸,但不可能给你信任。
信任,在哪都不廉价。
在贫民区,尤其昂贵。
自己当年挨家挨户敲门儿找住的地方,这里是唯一给他说话机会的院子,他很珍惜,打那以后就决定‘破盆洗手’,再不偷了。
嗯......至少在这个院子里,肯定是不出手了。
偶尔听到费特早一点收工回来了,老太太会从摇椅上颤颤悠悠地艰难起身,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喊住他,“蒸笼里有几个包子,今儿我没胃口,便宜你了。吃完了碗放下,我自己刷,你别再给我磕坏喽~”。
基本上每天都一样:天不亮费特就走了,午夜时分才回来。他安安静静的,也不闹出什么动静,跟个死人似的。
两年半了,
周围的邻居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有费特这么一个人住在这。
老太太孤身一人,自打知道费特在酒楼洗碗做工以后,就从来不让费特碰碗。嘴上说着怕碰坏了自己的碗,但手里还是塞给费特一盒润肤油。
这个世界还是有好人的,但是......好人好像都过得不好,
比如坎德妮丝,听说最近被爹妈逼着回老家嫁人,好给弟弟换一份彩礼。
比如老太太,身体好像不太好,时常塞各色药丸药片进嘴。
想想自己长大的......那个地方,那些孩童......再想想自己逃出来以后遇见过的人,又想想现在做工的酒楼里的人。
这个世界,坏人好像更多,
这样的世界......
毁灭了,也无所谓吧?
费特经常这样想着,惯性的活着。
他回到小屋,呆坐在床上,也不发出声音,他无神的眼睛空洞的望着地面,没有焦距。
身份卡上的‘费特’,算算也有17岁了,在自己有记忆的这十余年的生命里,
要么,他像野兽一样和同龄的孩子争抢撕打挨罚受骂,
要么,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睡觉也要睁一只眼,历尽饥寒困苦颠沛流离。
就算记忆里的人生如此破败,这份记忆依然在不断崩塌错乱和扭曲,时不时地就湮灭一段记忆,而他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丢失了什么记忆。
他的肉体和精神,正在同时崩溃。
也许,不知道哪天,当最后一根稻草落在他脑袋上,他就会‘咔嚓’一声,像个破碗一样,摔碎成一地渣子。
所以,他一直都是‘活着也行,要是不疼的话死掉也无所谓’的心理状态。
也许,想死更多一点。
他讨厌活着,讨厌痛苦的死法,更讨厌这个世界。
如果有人问他:
“现在这里有一个按钮,你按下去,有20%的几率毁灭世界,有80%的......”
“Duang Duang Duang......”费特不用等他说完,就会狂砸这个按钮。
5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