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头站在沈墨身后的岸边，两人相距不到两丈。那老头白衣白袍，白须白发，正是赵贞！
沈墨面如死灰。
“老老爷子果然厉害。”
“哦，是么？”赵贞一脸慈祥，看沈墨的目光，如同看猫爪下的老鼠。
“是，是啊。老爷子人虽然高寿，眼睛却一点也不花。岂止不花，简直就是明察秋毫，目光如炬，洞若观火，不然怎么能够看出小姑娘的异样，又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跟在她身后。枉我自以为足智多谋，遇到老爷子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爷子的深谋远虑，那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学也学不来的。从前汉初有张良陈平，并世人杰，皆为谋主。可惜老老爷子没有生对时候，如果也生在汉高祖打天下那会儿，还有张良陈平什么事？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那说的就是老爷子您了。”
“哈，哈哈，哈哈。”赵贞手抚颔下白须，面带微笑。
“老爷子不仅谋略渊深，武功也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文武双全，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就算不生在汉初，生在三国时候，照样也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想那荀彧、荀攸、郭嘉、程昱，虽然机深智远，但哪里及得上老爷子万一？张辽、许褚、李典、乐进，虽然勇不可当，但在老爷子您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犬，插标卖首之徒而已。所谓丈夫不患才之不赡，而患志之不立。当今朝堂，内有司马诸王互相倾压不息，外有匈奴鲜卑虎视眈眈。这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暗潮涌动。老爷子在宗绪身边，岂不埋没一身才华？旁人年逾花甲，早已垂垂老矣，老爷子却是春秋鼎盛，龙精虎猛。何不提荆州之兵席卷天下？听闻现在流民南下早已入蜀。流民刚剽，蜀人懦弱，主不能制客，乱局已成。老爷子如果能借荆州之兵，向西平定巴蜀，退则可以割据一地，进则可以问鼎天下。痛快恣意，岂不远胜于受制于一小儿乎？”
“你，你这小子，胡说八道。”赵贞抚摸胡须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沈墨看见两根银白色的胡须随风缓缓飘落。
老家伙心动了，嘿嘿，果然但凡是个男人，不管十八岁还是八十岁，只要说起打仗造反的事，没有不跃跃欲试的。人家可以当皇帝，老子为什么不能？哈哈哈。
沈墨微微弯下腰，身子放得更低。
“以前诸葛亮在隆中为刘备定下计谋，说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益州险塞，沃野千里，控制此二州，进则可以龙骧虎视，包括四海，退则可以跨陵边疆，震荡宇内，先生其有意乎？”
说话间，沈墨双手渐渐伸入溪水中。等他再次抬起手时，手中赫然已经多了一副连弩。
此时两人相距不过五六米，赵贞又被正被沈墨撩拨得心旌动摇，哪能料到他会骤起发难。咻，沈墨一箭射出，正中赵贞胸口！
赵贞又惊又怒，一时间竟然忘记躲闪。直到第二箭射来，他才慌忙向旁边让出一步。
然后又是第三箭，第四箭……弩箭攒射，赵贞武功虽高，一时间却也被射得手忙脚乱。
现在正是射死老家伙的最好时候，如果把握不住机会，只怕回头反被他杀了。
沈墨第五次拉开连弩的扳手，这一次他故意射向赵贞身体稍稍偏左的空档。赵贞正在向左移动，等弩箭射到，他刚好把自己心脏凑上去。如果这一箭能射中心脏，哪怕武功再高，也休想活命。
沈墨心中狂喜，身体里肾上腺激素疯狂分泌。谁知就在这时候，铮的一声，弓弦崩断了。
尼玛，假冒伪劣，真是害死人！
沈墨扔下连弩，拔出环首刀，大吼一声，转身就跑。
沈墨跳上对岸，沿着溪边狂奔。赵贞先前那一箭虽然没有射中心脏，但伤得也不轻。只是他被沈墨戏弄，心中早已暴跳如雷，势必要杀死这奸猾狡诈的少年，方能泄心头之恨。
两个人沿着溪水一左一右，向下游狂奔。一边奔跑，一边还不断用言语互相咒骂。
沈墨虽然没有受伤，但是脚程比起练过武功的人，却是远远不如。赵贞寻了个机会，脚下用力，身子像只大鸟一样，凌空掠了过来。
沈墨左边是山壁，右边是溪流，无从避让，只得又一头扎进溪水里。幸好溪水流到这里已经变成了一条河，河水越发湍急，河床也越来越宽越来越深。沈墨被河水裹挟着，直向下游冲去。
赵贞对他恨极，虽然见他在河水中载浮载沉，依然在岸上穷追不舍。
沈墨在河中又漂了十多里，渐渐的耳边响起轰隆隆的水声。那声音开始还细不可闻，可是慢慢的却越来越响，最后就好像用铁锤重重砸在耳膜上。
瀑布！前面有瀑布！
沈墨心里一沉，就好像一颗心垂直跌落到万丈谷底。听这声势，瀑布下面只怕有几十米深，这要跌下去，还不摔得筋断骨折变成一滩肉泥？
莫非是报应？当初我跟兔子姐说不抛弃不放弃，后来却不得不把红马丢下，害得它跌落在石梁下面。不过那是它自己想不开，也怪不得我啊。
沈墨用力拍打水花，看准身边一块石头，奋力爬了上去。
他一路被河水冲下来，早已精疲力尽，再爬上这块石头，便耗光了最后的力气。幸好那把环首刀还一直握在手里。
沈墨放眼望过去，全是一片白茫茫的水花。瀑布的水声在耳边轰鸣。他远远看见赵贞往这边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指着自己大吼大骂，却全然听不清他在骂些什么。
这老东西心理素质真是差劲。遇见危险跑得比谁都快；稍微被捧几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一旦发起怒来，又理智全无。要不是武功还不错，只怕早已经死七八十回了。不过老家伙的武功，现在还真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