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身体埋进被子里,心里好似有一座大山横在其中,但她却根本流不出一滴眼泪。在这个瞬间,她失去了作为一个正常人的真实感受。 虽然这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已经如影随影三十年,但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折磨着她。
她感觉到了窒息,内心有野兽在奔腾呐喊,她想要撕碎一切,她想要毁掉一切。她想要将手机电脑统统摔碎,想把房东家的家具统统砸碎,但是最后的理智还在告诉自己,这不是自己经济能够承受的。于是,最终,她将这种无缘由的狂怒统统发泄在自己身上。她举起手再一次重重地扇向了自己。那一刻,皮肉是痛苦的,可灵魂却好像挣脱了桎梏,获得了喘息。
挨过巴掌的右脸实实在在地存在了,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生而为人的喜悦。于是乎,她毫不手软地来了个左右对称。就此,积蓄已久的情绪仿佛才找到了出口,她开始呜咽出声,继而崩溃大哭。在嚎了十几声之后,她便兴致缺缺的停了下来,好似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专业演员”的“演技”。
每次,她在情绪堵塞的时候,灵魂仿佛是锁在身体里边的,挣脱不出。可一旦大哭出声,她的灵魂就会像灵肉脱离般,衍生出另外一个理智的、克制的、冷酷的自己,在旁观着这一切,觉得她的惺惺作态非常的“有病”。
在她获得平静之后,她的五感也随之恢复过来,胃也开始抗议起来。她像惯常那样拿起手机,打开美团外卖,点了一堆自己此时此刻想吃的东西—汉堡三件套,炒年糕,朝鲜冷面,麻辣鸡架。她的胃口是和心情负值成正比的,心情越down,食欲越好,身体也随之变胖。
在等外卖期间,她的眼睛把这五十几平的出租屋扫了一遍。沙发和椅子上随处乱扔的衣服,梳妆台上毫无规则摆放着的化妆品,几盆从买上就没怎么长过的绿植还有她最喜欢呆在上面的大床。你要不说,完全不能相信这是一位职业女性的家,这是一个受人喜爱的英语老师的家。
“我的人生就和这房间一个样,破旧、杂乱且毫无生气”她每次都会喃喃自语,仿佛藏在心里的声音不说出来,就没有实感,可每次说完,另一个她便又会嘲笑她矫情、无病呻吟。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她快速走到门口,理了理乱掉的头发,打开了门并且笑容可掬地接过外卖。
“谢谢”
“不客气”
好在这一过程中,外卖员一直在忙着捣鼓自己的手机,并没有发现眼前这个女人微肿的脸和花了的眼妆。而且,即便发现,又有几人会问上一句还好吗,毕竟那些都是发生在偶像剧里的桥段。
在吃饭时,她并不喜欢看手机,她觉得吃饭就是人生少有的乐事之一,所以根本不需要其他的调剂。她对着汉堡大大地咬上一口,仿佛将人生的不堪、苦闷统统嚼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这一餐,她吃出了饥饿感,甚至呈现出一种原始的野兽感。食物不仅可以满足她的味蕾,还可以填补她那颗空空荡荡的心。
她也并非生来如此,至少在小时候还是真正过过几年开心的生活的。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的心灵就感冒了,她一度怀疑自己有抑郁症、焦虑症、狂躁症、人格分裂。但是她从来没有去过医院,因为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么严重,因为大多数时候,她都还算积极阳光。阴郁的情绪就像是每月必来的“大姨妈”一样,毕竟时日无多。而且她从心里觉得心理疾病真的不是简单的开导还有几味药就可以疗愈的,它需要的是自己与自己的博弈。
当然,到目前为止,她也曾向身边的家人或者是朋友有意无意的提起过,但大家都只是觉得她太累了,休息一下变好。所以人与人之间真的很难去真正的理解。她曾有过两任男朋友,刚开始都说会包容她,到最后还都是被她的神经质吓走了。所以,她对于感情这块儿也不打算强求了,顺其自然吧。
“叮铃铃”电话响起,瞥了一眼屏幕,她并没有接起。果然,两分钟后,微信发来了消息,是学管在和她沟通明天的课程。她不是很明白,明明很多事可以通过发信息解决,为什么有些人非要选择打电话。她每次看见手机屏幕亮起便会有一种深深的焦虑甚至是恐惧,就像独自走在街上,迎面走来一群盯着她看的异性一般,会让她上不来气,内心非常的惊慌。
也许是她的气质让她接触到的人都是比较慢热并且不怎么爱社交的,亦或者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感觉会让对方觉得不舒服,所以导致她平时很少能够亲朋好友的电话或视频。其实,对她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大多数的时间里,她好像也并不需要这些,但是就像今天这样的时刻,她还是会失落并且进行自我反思的,但也就仅此而已。
看着窗外夕阳余晖,她并没有升起温暖、温馨或者思乡等任何暖色调的情绪,反而觉得天边那一抹血红是太阳最后的泣血,她感觉到了苍茫、悲怆还有寂寥。她抱住自己,夕阳把她的影子逐渐拉长,最后隐于黑暗中。
她的名字叫江悦柠,现在在一所主营一对一的教培机构当英语老师,平时的状态就是忙忙忙,她每天有上不完的课,今天的半天休息还是学生回学校请假才得来的。结果就来了这么一出,所以有时候累也不是一件坏事,毕竟身体疲惫,情绪也是迟钝的,那么就不会有太多的情绪崩溃。
如果你在她的同事或者是学生面前说她情绪有问题,那大家立马会举例子来进行反驳,毕竟在他们眼中只能看到那个温和、风趣、平易近人的江悦柠而已。不知道这是一种幸事还是不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