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陛下,宫外洛云侯请见,”
皇宫大内,
养心殿御书房,
戴权于内伺候着武皇奉茶,而小云子,则是在堂下跪着,四周窗户大开,只有殿内香炉,升起渺渺紫烟。÷新$^=完:`本`§神??*站.? ?.更-|新${?最·′快1,
另有东首的位子,还坐着一人,就是首辅李大人,正在那喝茶吃着糕点,面前桌子上,竟然还有许多折子堆放,并且笔墨纸砚,一样也不少,
“他来的正好,宣他进来,朕有话要问。”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把侯爷带进来。”
小云子叩了首,恭敬退了出去,
御书房内,又恢复安静,武皇拿过手里的折子,无心的翻看几下,问道;
“李爱卿,你虽不去内阁,但朝堂的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如今京南民乱平定,百废待兴,我大武朝现在,最该干的是什么?”
放下手里的折子,脑海中,想着藩王入京,北地,西边,甚至于南边崇山峻岭,或者说京营大军分配之事,一并涌上心头,
却不知,李首辅轻轻放下一本奏折,什么也没批阅,径直放在桌上,苍老的面容,带着一丝怅惘,
“回陛下,万般朝廷的事,只有两件事最为主要,无非是收尾两端,一个是户部钱粮库存,京南平乱之后,朝廷去岁积攒的钱粮,早已经消耗大半,国库空虚,没钱什么事都干不成,这是其一。”
说完,用手摁了一下印泥,在奏折上打了差,
“这些送上来的奏折,大事不说,小事乱说,都是一些庸碌之辈,做官做的太久太精明了,想要户部有银子,就靠江南一地的税赋,一个是织造局,想要织造八十万匹丝绸,如今看来万万不能了,京城京营,周围各地府军编练,遥遥无期。
另一个是盐税,加上南边和蜀地的赋税,朝廷就能有备无患,皇上,京城只要禁军在手,就掀不起风浪,加之洛云侯性子强势,凭借一万骑兵,就敢硬顶着禁军左右二卫,实属难得,所以,稳住朝局,才是最主要的。”
李崇厚句句话小心,又句句话大胆,戴权在一旁听着,都有些心惊胆战,可细细一想,首辅大人的话,乃是定海神针的作用。
“你啊,还是如此心细,此番话,乃是老成谋国之言,户部的银子,给了前线诸将士发了赏银过后,年前年后准备的银子,早已经用没了,府军那边,兵部的意思,暂且搁置,京营回京之后,还是有王子腾看着,朕放心,但是边关和京南,怎么办。”
现在边关,主要就是指的北边,关外女真人遇上麻烦,有洛云侯守着,并无问题,但是北地各个关口,现在都能看到东胡人的身影,最为主要的,鲜卑人可汗的亲叔叔死了,王庭稳住以后,西王府怕是不得清闲,但汉水谷道修堤坝,实难猜测,
皇上说的这些,李首辅怎能不知,但都是皮毛之事,
“皇上,老臣以为,北地手守,西边也是守,庆阳郡的事,不管那太守出于何种目的,万不能放过,抄家治罪,以告天下,北地,让兵部继续调府兵补充兵员,以消耗对消耗,暂且等着,若是江南安稳,补种的粮食收获,那织造局还要再用,钱粮在手,北地就有了回旋余地,京城继续编练新军若是有了战机,可以小打一场,杀杀东胡人的锐气,”
原本李首辅从不同意出关杀敌,如今却变了摸样,让武皇来了兴趣,庆阳的事,到此为止,但北地边关若是出塞作战,哪里来的优势。_h*o?n`g\t\e·x?s~..c~o~m/
“哦,爱卿这话可是稀奇,朕还以为,首辅大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边军杀出去呢,是何理由?”
“回陛下,如今不同于以往,京营和禁军,乃至于周边府军,不管伤亡多大,都在血里面走了一遍,一碗水端平,就不能再压制边军,可惜,边军损耗极大,关外损失一批,守关又损失一批,接二连三,实力削弱太多,不合初衷,老臣以为,等到秋后,洛云侯那个方案,可以试一试,若是没有机会,在等道明年开春,当然,还要看朝臣和勋贵的意思,最后京南一地,维持现状。”
笼统说了一番,说到底,还是要江南安稳,这个稳字,又从何而来,武皇笑了笑,继续说道;
“江南布政使,巡阅使,还有那两位知县,以及监察使送来的折子,已经到了京城,三司会审,就在明日,你既然无法操心,就让你儿子,过去瞧瞧,罪有应得的二人,铁案,那就不必留手,至于其他人,在审一审,”
“陛下,案子好审问,马广诚,胡文玄,早已经招供,庄守治已经上了议罪的折子,景存亮也是如此,二人若是定罪,无非是渎职,但织造局杨公公,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这些罪,可就不少了,还有就是徐长文审问的卷宗,历历在目,宫里面,”
牵扯宫里面太上皇,如何审问,还是说,皇上另有安排,这就难以参考,
“三司会审,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他们问的,就让他们解释,至于杨驰,皇城司密报,说是在来京城的路上,杨驰突然疯了!”
阴沉着脸,看着戴权,这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疯卖傻,只有等着回京再说,
“疯了也要去审问,过一遍,”
李首辅眼神精光一闪,疯了好,疯了才好,只有如此,这案子,审问就能是过一场,
“是,陛下,老臣领旨,对了,陛下,此番审案子,老夫想请部分文武百官,作为陪审,以示公允。”
“准。”
话音刚落,
御书房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张瑾瑜早已经跟着小云子,匆匆入了御书房内,跪下山呼,
“臣张瑾瑜,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给洛云侯赐个座,”
“谢陛下,”
不用别人,小云子早就搬来一个椅子,放在殿内中央,张瑾瑜也不客气,走了一路,火急火燎,日头那么大,浑身都有些冒汗了,书房内,还是原来样子,但东边位子,竟然有首辅李大人的座位和桌子,这是什么意思,眼神有些古怪,但李首辅,并未插言语,
就在张瑾瑜四下打量的时候,武皇夸赞的话语传来,
“你小子,南边打的仗,打的好,虽然各地府军,还有京营损失严重,但一个月的时间,你能平乱,给朕,给朝廷,省了太多的心思,可你一回来,偏偏和几位王爷动了手,朕怎可厚赏你啊。?¤微?趣.o小¤>说_网@×e ?>追!最$1新!章%[×节?))”
许多感慨,又有许多庆幸在里面,张瑾瑜坐在那,听得分明,但心底,有些不信,当年宁荣二府两位国公,平乱之后,也没有特别封赏,更别说四王八公体系早就固定,若是想打破,难上加难,
“陛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铭记在心,南边一战,太平教实属劲敌,虽三战三捷,但各部损失人马,难以统计,朝廷的困难,臣自是晓得,好在西河郡内,北静王和东平王二人,把握战机,平了白莲教,天下即是安稳。”
“那你为何要动手呢,南城那边,兵马司给了朕密信,诸位藩王带兵一万五精锐士卒,被你杀了五千,若不是何永熙赶过去,你怕不是把人杀完了,”
不知从哪里,武皇掏出一个纸条,让戴权递了过去,张瑾瑜起身接过,打开一看,写的是南城清理的后事,看完后,又把字条递了回去,抱拳道;
“回陛下,南城的事,臣已经上了折子,几位藩王回京贺寿,如何会带着兵马拦路,又率先袭击晋王车架,臣以为是叛军,所以才着急进京,回京之后,又听到百姓传言,几位王爷此番回来,要改天换日,臣不知,怎么个改天”
“住口,洛云侯,何来妄议天家的事,”
突然,李崇厚呵斥的话语传了过来,不说怒目而视,但也怒发冲冠,可张瑾瑜不仅不听,反而对着首辅大人,拜了拜,
“首辅大人,这些话可不是小子胡言乱语,外面现在谣言可不少,出去一问便知,想要天下安,自然是宫里先安定,从而京城安定,这样,朝廷才能安稳,才能震慑宵小之辈,
闻听禁军右卫统领和孝成,率领残余兵马回京城,一夜之间,就调用补充禁军右卫五万兵卒,加之左卫易安信所部,十万精锐在侧,几位王爷带来的全部是重甲精锐,臣也有些担心啊。”
张瑾瑜继续给几人上眼药,京城各部的动向,没有人比皇上更知晓,现在保宁侯已经统领了禁军约有十五万,左右二卫,现在还有十余万,可分庭抗争,城内,尚有兵马司的人,不堪大用,或许连皇城司近卫都不如。
“你小子,只看皮毛,不看深处,京城各部人马,自有定数,岂是你说的那些,”
李首辅不得不出声,看似皇上处于优势,但太上皇的影响力,可不止这些,京营里面,那些勋贵子弟,何尝不是墙头草,当年的事,最先反的就是京营,最后叛的,也是他们。
可这些话,武皇虽然清楚,但心底的那一根刺,始终拔不出来,
“看你说的头头是道,朕问你,你想得如何?”
“臣以为,京营各部人马,重新编练,去掉吃空饷的,战死的,加上留守大营士卒,编练三十五万兵马,足以震慑宵小,损失的人,不必再补充,禁军人马也是一样,保宁侯清查名额,禁军编练二十五万即可,剩下来银钱,把司州和弘农两地府军恢复后,全部流入内帑。”
张瑾瑜之所以这般说辞,就是因为,看似京营各部人马花名册不少,但真的清点,空额太多了,对了,还有外面银子的事,差点忘了。
“陛下,臣这一次来,是给陛下送银子的,京南各城,臣搜刮了不少银子,除去分给将士们的,剩下的,臣硬是从四海钱庄凑了上一笔,共四百六十五万两,送入宫里,为陛下分忧。”
此言一出,整个御书房,立刻陷入寂静,就连想多说几句话的李首辅,也闭口不言,要说洛云侯为何简在帝心,就是因为如此,别人做官,是为了捞银子,唯有他,给陛下送银子,从古至今,又能有几人呢,
武皇深吸了一口气,深深看了洛云候一眼,终归是叹了一口气,
“朕记得,宋朝的时候,有人出了个绝对,三光日月星,愣是没有人对出来,后来是苏东坡大才子,只有他对上来了,李首辅,你可记得他怎么对上来的吧。”
“咳咳,回皇上的话,苏轼连对上了两对,第一对是,四诗风雅颂,第二对,更为高明,是四德亨利元,为避仁宗的尊韦,略去了亨利贞远的贞字,”
回的话清晰明了,又介绍其中的典故,李首辅的学识,当真是无人可及,但张瑾瑜听的云里雾里,这对子他也听过,只不过宋朝谜一样的操作,留下太多遗憾,
“到底是大学士,说出来头头是道,你现在是内阁首辅,内阁里的人,朕最放心的就是你,太辛苦了点,所以,让你儿子入阁,另外,把字帖恢复原状,好好对子,就要收好,是不是,洛云侯。”
话音一转,张瑾瑜根本没听明白,这回事,讨论的何意,再看戴权,面目如常,也看不出什么来,
“陛下,臣没听懂,一个对子,一个字,补上的意思是?”
看了看自己和李首辅大人,大公子入阁,那就是小阁老了,李家父子,当真不简单,
“哈哈,你啊,回去该多看点书了,”
这一笑声,让李首辅深深一拜,
“谢陛下隆恩,侯爷,小儿潮生,贞来昨日啊。”
顺口解释一番,张瑾瑜恍然大悟,这是让李潮生提早入阁,可潮生,和贞,哪里会有联系,贞来,这不是大公子的字吗,如此,如此解释通了,一门双阁老,啧啧,不知羡煞多少人。
“多谢首辅大人解惑,小子愚笨,”
回了礼数,
却被武皇打断,
“你小子不是愚钝,是太直了,刚刚所言,全都按你的话去办,既能省了银子,又能兼顾各部,眼看就要月底了,太上皇寿宴,可别忘了,另外,三司会审,你也过去做个监察使,给朕看一看,到底是谁在里面,弄虚作假,那些银子,朕收了。”
“是,陛下,臣领旨,但不知三司会审,要的是公审,可织造局那边,”
张瑾瑜捉摸不定,内务府和织造局,都牵扯宫里面,杨驰若是被捕入狱,万一在堂案上,说了不该说的话,又当如何,自己那位学生,还不知什么情况呢,
恐怕这案子,不简单啊,只能等着三司那边,开庭审问了,
“织造局那边,不是还有前主事吗,多问一问即可,另外,杨驰现在应该,快到了京城,并且,人已经疯了。”
“啊。”
张瑾瑜瞪大眼睛,满眼不可置信,疯了,什么时候疯的,想起前些时候,还和此人一起分赃,不对,一起搬弄是非,竟然没撑住,是因为陛下,还是因为这个案子,或者说太上皇那边,
再看其余几人,面不改色,想来此事都已经早一些知道了,
看来,杨驰真不管真的还是假的,必须疯,这样一来,案子恐怕就成了无头案,查不下去的时候,无非是几位大人渎职,谁做的事,谁负责,怎么也好打发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尔等退下吧。”
不等二人还想再问些话,武皇就开始撵人了,无奈,张瑾瑜只能拱手一拜,和首辅大人一同退了出去,到了养心殿外的院子,张瑾瑜恭喜道;
“恭喜首辅大人,一门两位阁臣,可谓是恩宠有加啊,”
“你小子,净说些好话,潮生入内阁,也算是他的造化,老夫哪里来的喜,倒是你,什么话都敢说,如今京城势力纷杂,多方阻挠,江南的案子另有波澜,几位藩王,必然会追问至此,所以,案子怎么审,还不确定,你的那位门生,或许另有乾坤。”
也不知为何,李崇厚忽然心中忐忑,一种无言的心情,冲上心头,张瑾瑜却不以为意,这官场上的事,无非是妥协二字,你好我好大家好,总不会有人,硬着头皮死扛到底,再者说,江南的事,都是那些府衙官员参与,小小县令,没去几天,就算发现贪腐之事,又能如何呢,
“老大人放心,就算另有乾坤,只要他不贪腐,能为百姓做事,为圣人之道尽心,朝廷自然看在眼中,小子以为,一人做事,理应惠及天下百姓,若是府上真的有贪墨之事,绝不可信,”
既然几位王爷都要彻查,那就查一查,家财到底有多少,或者说,大武江南的官,能贪多少,他也想看看,
“侯爷还是悠着点,此事看似简单,但背后,长乐宫那边的牵扯,还要从长计议,另外,江南那些人,已经入京了,”
或者说,三司会审,有可能就在明日,就看宋震如何审案,恐怕变数就在他那边,这内里的事,回去后还要斟酌一下。
“谢老大人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