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嫁妆都已经放在西侧跨院里,您看要如何布置?小舅爷可是送了不少好东西呢。”玲娘见林芝新嫁第一天,大将军就不见踪迹,总是一个人呆呆坐着,就想着给她找点事做,也好过一个人发愣。
林芝目光从院子里的那棵枫树上挪开,笑了笑说,“先不动,也许还有其他打算。”
玲娘不懂,跟阿月阿星对视一眼,彼此都是不着痕迹地摇摇头。
“是,天色已晚,您看是否需要摆饭?还是等大将军一起回来用饭?”
林芝这才起身,笑着说,“我去看看小厨房里有什么东西,每天干坐着也无聊。”
玲娘自然高兴地随着一起去,只要林芝不摆出那一副深思的样子,在她看来,新婚第一天,夫人如何也不该是这副神态。
但是回忆起来,似乎夫人与大将军也没有发生不愉快。
林芝穿过回廊,就看到一间三开的房子,她走进去,里面几个厨娘和婢女慌忙请安。
“起来吧,不用拘束。”
她十分和气地说,态度大方,温和却不懦弱,气质卓绝,完全不像坊间流传的那样,是一个粗鄙无知的村姑。
别的不说,就那玲珑有致的窈窕身段,雪白的皮肤,和乌黑柔亮的长发,也不是哪个村里养的出来的,和京中的世家贵女相比,完全不落下风。
林芝并不在意她们的眼神,倒是玲娘毫不客气地瞪了那厨娘一眼,谁家奴婢敢这样盯着自家主母看,简直目无尊长。
厨娘一见玲娘的眼神,立即收起眼神。
玲娘冷笑了一声,无知的妇人,真把夫人的宽厚当成好欺负了。
林芝独自看着小厨房的布置,说是小厨房,这空间布局,可完全不小,一般人家的屋子,怕是也只有这么大了,办个几桌的宴席都够用了。
她随手摸着灶台,和巨大的储物柜,里面摆满了成套的厨具,崭新的,就是釉面都光滑可照人。
真是肉眼可见的精细!
林芝环顾这有些眼熟地格局,心中甜蜜,他总是做的比说的好。
“大将军安!”
林芝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回头一看,就见那人已经踏着金色的夕阳从门口而来,几步就跨到自己面前,十分自然地牵着自己的手。
“你累了一天,就不要急着做饭了,让她们随便备点吃的就行。”
林芝望着男人有些风尘的面孔,知道他一定是骑马去了。
“我知道,就是看看。”
焦仲景有些忐忑地观察她的神色,“喜欢吗?我特意让工匠按照你家里的厨房布置的。”
林芝展颜一笑,如春花烂漫。瞬间让这个男人痴迷。
“我很喜欢,没想到你还注意到这个。”
她俏脸一红,这男人赤裸裸的眼光,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焦仲景觉得这里人多围着,阿芝放不开,就立即抓紧她的手,牵着出去了。
边走边说,“喜欢以后再来看,我们先回屋。”
他抓着自己的手,十指相扣,在这个封闭的时代,大概是有些出格的,看看周围奴婢有些震惊的眼神就知道。
林芝跟着男人的步伐,不曾犹豫蹉跎。
玲娘看着好似一个人的新婚夫妻,心里松了一口气。
回到屋内,焦仲景把林芝扶着坐下,自己则蹲在她面前,歉意地说,“事出紧急,我今日本不该出去……”
林芝用手指按住他还要继续道歉的嘴巴。
“我懂你,你无需解释这些。”
焦仲景抓住她葱白一般的手指,放在唇边细细吻着。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焦仲景一顿,目光复杂地看着林芝。她的神色自然,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怎么猜到的?”
林芝一笑,“你从南疆回来,就一直心中有事,直到这几天,才恢复了一点‘血将军’的风采,我就猜,我们前往并州的时间快了。”
焦仲景轻抚着她的脸庞,微微叹息,“你如此聪慧,我原以为瞒过了所有人,竟然被你猜透了。”
林芝莞尔一笑,“你不必瞒着我,夫妻一体,我嫁给你,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的话让焦仲景感慨良多,何其有幸,这样一个聪慧温柔又勇敢的女孩被他遇到了。
“阿芝,不用考虑我的感受,你要是想留在京城,我自然有办法护你周全。”
林芝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依偎在他怀里,温柔坚定地说,“你在哪,我在哪。”
焦仲景心下震动,低头去寻她的唇,深吻。
千言万语都化作一个吻。
——
大皇子赵政被康元帝罚禁闭半年,无故不得外出。
具体缘由,外人不得而知,只说是惹了圣上震怒。
自从大皇子从南疆而归,风头一时无两,如今突然被这样一个无厘头的理由责罚,让朝中大臣不由猜忌大皇子是否失势。
那些没有定性的朝臣立即拜二皇子的山头,生怕慢了一步。
二皇子倒是一个人的面子都不给,直接报病,不见外臣。
朝中局势变幻莫测,后宫之中也人人自危。
月嫔娘娘怀着的龙子肚子还没显,就被刺客吓得落胎,可见是个没有福气的。
但是圣上恩宠渐盛,每日赏赐不断,丝毫不在乎皇后的脸面。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月左右,月嫔娘娘终于忍耐不住,向圣上诉苦,说自己最近食欲不振,夜不能寐,整个人憔悴不堪。
“陛下,臣妾实在是害怕。”月嫔泪珠儿盈眶,哀婉动人,“臣妾没有护好孩子,每日做梦都梦到孩子在哭。”
康元帝摸着她的脸,神色莫测。
“月嫔莫要伤怀,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身子要是哭坏了,就麻烦了。”
月嫔咬着唇,“陛下,臣妾怕会……”
她抬眼望着康元帝,眼角含着水雾,泫然欲泣。
康元帝看着她这样子,露出心疼的神色,拍着她的肩膀,沉吟片刻,问道:“这样吧,让德胜陪你去感业寺去替咱们孩儿烧柱香,就说害他的罪魁祸首已经抓到了。”
月嫔眼睛闪烁,娇滴滴地应诺。
德胜太监得了命令,隔日就带着人恭敬地站在殿外等候。
月嫔看他一眼,心里暗恨,这老奴才可是皇上的心腹,看来皇上并没有那么信任自己!
就算是普通的皇妃出宫,阵仗也是极为盛大,为了以示恩宠,康元帝特赐半副御辇出行,德胜大太监伴驾,可谓是荣宠之盛。
蓝冰月从南疆而来,第一次看到了皇宫之外的天空,她低头看向那那根银簪,冷笑了一声。
——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我好提前把京中的事情安排好。”林芝望着男人的眼睛问道。
焦仲景沉吟片刻说,“很快,不出所料,最迟五日后圣上将派旨意下来。”
林芝张张嘴巴,一时无语,她没有想到这么快,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只能选择陪他。
“那好,我明日就去把账上的余钱支出来,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多带银钱总没错。”
“不用,你的银票你自己留着,你男人我不至于用你的钱,别忘了,我大小也是一方将领。”
林芝摇摇头,她现在的身份虽然不至于让人畏惧,却还是小心为妙。
焦仲景见她执意如此,也没强求,反正这些事情他已经处理妥当,王拓与董天成已经提前去并州布局,只等他到。
若是缺少银两,他也不会委屈了她。
林芝心中盘算着林记卤味坊和繁花楼,这是目前来钱最快的店铺,有小舅舅夏朗作为总掌柜,做起生意来,比自己还如鱼得水。
繁花楼有华容郡主坐镇,要不要把阿月阿星二人派一个留下来管账呢?
孪生姐妹俩,分开太过残忍,留下两个她也舍不得,这个还需再考量。
最大的问题在于,自己的秀才爹是否愿意跟着一起去并州,她心中愧疚极了,好不容易在京城站稳脚跟,这才半年,又要随着自己去并州,山高路远,这一去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她这样想着,不自觉忧愁就爬上眉头。
焦仲景一抬眼便看到了她皱着的眉毛。
他凑近,“怎么了?”
林芝摇摇头,“没什么。”
“是在担心你爹?”焦仲景笑了笑。
林芝没吭声,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法子表达。
“明日回门,我亲自和岳父大人说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不管他老人家是去是留,你都要相信我可以把他安顿好。”焦仲景承诺道。
林芝心里暖洋洋的。
“谢谢你。”她抱着他腰际的衣衫。
她仰脸看着他,清澈的双眸中流转着潋滟春水,勾得焦仲景喉咙发紧,俯身狠狠地堵住她的红唇。
两人在床上一阵上厮磨一番后,躺进了被窝里。
他拥着她,闻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馨香,低喃道:“阿芝,等这些事情结束后,我们就再也不管朝堂上的事情,只安心过好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林芝嗯了一声,埋首在他胸口。
“阿芝,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次日一早,将军府就开始准备回门的东西,焦仲景亲自盯着,恨不得把半个库房搬过去。
林芝看着忙碌中的焦仲景,忽然觉得这个人很可爱。
他平常对自己,仿佛自己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珍宝,但是在自己家人面前,竟是这般郑重,从不敷衍。
这样真诚而认真的丈夫,值得托付一生。
林芝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幸福。
她握着焦仲景的手,轻声道:“夫君,这些就够了。”
焦仲景微怔,随即反握住她的手,“你叫我什么?”
看着男人傻愣的样子,林芝噗嗤一笑,“夫君啊,你难道不是我夫君?”
焦仲景愣了片刻,旋即哈哈大笑,“对对对,阿芝是我媳妇。”
他捧起林芝的脸,深深吻了下去,辗转吮吸,缠绵悱恻。
许久,他放开林芝,“走,我们一起去看岳父大人,让他放心把你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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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林芝回门的日子,天刚一亮,林秀才就起来转悠,头一次当起了大管家,带着良叔和哑婶打扫屋子,光地板就来回拖了三遍。
他像是根本坐不住,一刻也停不下来。
天知道这几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女儿的出嫁带走了全部的魂魄,平日里喜欢的书,爱喝的茶,都变得没有滋味,只掐着手指等回门这一刻。
夏朗也特意抽出时间来到林家,看到姐夫这失了分寸的样子,心下感慨,这又当爹又当妈的,姐夫当真是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