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关，上清观仍然还是人烟稀少的样子，十天半个月也不见个人影来上香，可见名气极其不显。
上清观建造在青城山接近山顶的山腰上，一般而言，连樵夫都不会上来砍柴。
天气稍寒，冷风一吹还是觉得冰冷刺骨。阴云瑟瑟，逐渐模糊了青城山中树木森林的色彩。
果壳撑着下巴坐在院子里，静静等着年序回来。
她用眼睛偷瞄一眼桌子上，那里放着一个琉璃瓶子。
足足有十几个浓黑色丸子。
是她这一天的伙食。
“唉。”
小不点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心里几分酸涩。
爹爹又下山去给她买吃的了，家里能吃的都给她吃光了。
沉默片刻后，果壳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圆鼓鼓但还是小孩子该有的形状。
她惆怅地捏捏小脸蛋，心下其实有些手足无措。
小幼龙哪经历过这种大吃特吃快把家吃垮的节奏。（其实没有）
有时候晚上爹爹会拍拍她肚子，哄着她睡觉，然后再离开。
果壳知道，爹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是很喜欢她的。
只是常常会在看见果壳塞下好多粒黑丸子时，眼神些许复杂和担心。
爹爹在担心什么呢？
果壳不知道。
她也猜不透。
果壳的小脑瓜里只有简单的思考，就算在龙族里也是整天吃吃喝喝然后馋金币宝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小幼龙现在头疼抱着红脸蛋，把自己搞得晕头转向，还是想不明白。
她拖着下巴，挤出一道圆润的弧线，眼神放在虚空，发着呆。
唔果壳脑子想不明白喔……
……
年序趁着雪化，去了趟山下的市集，又囤了些鸡养在前段日子建的鸡圈里。
回来一看，他随手放在桌子上的琉璃瓶子已然空荡荡。
年序自袖口拎出熟悉的微小玲珑宝塔，反手倒了倒。
叮叮——
落下两个不大不小的黑色丸子。
他身形一怔——
愕然地瞪向手中，就没了？
“爹爹，我睡觉啦。”
那方果壳吃完鸡，然后奶声奶气朝年序喊了一嗓子，然后哒哒哒跑着午休去了。
年序含含糊糊应了声，隐藏着身形挡住手中之物，看着果壳乖乖跑进屋子，估计不一会就熟睡过去。
他总算耸下肩，捏捏太阳穴思索一瞬。
提着剑轻手轻脚离开了青城山。
这周围作了孽的妖怪都被他收割了一通，可以说找不出吃人杀人的妖怪了。
上次的鹰眸大王，身上掠夺了不少奇珍异宝，又耐心潜伏久久没动手，不然也不可能隐藏那么长时间。
现在估计得走得更远一点。
或者说……南边。
年序眉眼如画，淡淡的扫过凌空的地面，飞速腾飞往更远的地方。
耐心的猎手积攒了充足的经验，往往一击必中。
很多时候，当地百姓瑟瑟发抖唯恐妖怪再来危害时，早已安然无恙了。
年序没有一次性杀完恶妖，而是循序渐进，攒一段时日再动身。
却不知，妖界渐渐有一个传闻。
有个厉害的除妖人手段异常残忍，常常以妖命取乐，就像是人间的游戏在妖怪们放松警惕时突然手起刀落挫骨扬灰，手下没有留下一条妖怪的全尸。
妖怪们毛骨悚然，愈发躲藏起来不敢出来害人。
生怕一个不小心，小命就被收割了去。
……
近来年序往南面收妖去，同时也在注意他好友曾雲所提出的妖宠异样事件。
或许他时常与妖怪相交，又更加靠近观海道观的方向。
这一天，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端倪。
“大人，妖狐今儿个又吃了山上的猎夫和其三个独女，六六三十六条冤魂想必已经满了哈哈。”
“哈哈哈好！好极了！未曾想这么快就收集齐了。”
“废了这么多条才得一赤狐，你们都给本大爷警醒点，莫要惹它生气，不然有你们好看！”
“是、是是。”
被唤作大人的锦衣男人命几个道袍模样的小童上前捉住眼睛腥红一片的肥硕妖狐，看见有个道童手一抖从铁笼子里掉出一块肉，妖狐骤然咧出青色的獠牙，尖锐低嚎一声。
锦衣男子脸上的肉一抖，蓦然上去狠狠踹了一脚，直把道童踹飞了出去。
落在妖狐身前，涎水獠牙尖齿残忍咬下去，道童凄惨尖叫一声，趴在地上四处打滚。
旁的道童瞧着僵硬不敢动弹，连忙以笼中肉引诱妖狐进去。
须臾，妖狐甩着大尾巴，踏进了其中一个铁笼子里。
受伤的道童连抱怨都不敢说，捂着脖子跟上他们的脚步，一行人很快走远。
年序骇然望着妖狐的三条红艳艳像是被浸染了血色的尾巴。
其中最大的一条最为健康，其余两条几乎小了一大半，畸形垂下软弱无力，然后远远打眼看去竟然颇为像肉瘤。
三尾……赤狐？！
年序猛然一阵心寒，只觉从脚底升至头顶，仿若一盆冰水淋下，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见过那些道童，亦或者是说其身上所穿的道袍。
——观海道观。
年序心中有了思虑，谨慎又跑了一圈，探查是否有失踪人口的村庄，无一例外是大多数茫然。
这也正常，要真让人知晓，他们也不会秘密做事。
年序在后山一些山林里找到被啃食干净的骨头，他沉默地挖坑填埋，立了个简单的衣冠冢。
远离人烟的意外落入妖口的人许是不被村庄接受，连他们的死去都无人知晓，无人关心。
花费了一些时间收尸，年序又乔装打扮去了观海道观参观。
人来人往，香火鼎盛。
他走过人群，看见巍峨高大的山顶，看见笑着给百姓解惑的道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