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的堂哥也是整天为对象发愁,媒婆消息灵通,将我堂哥介绍给了吴璐,试图撮合他们俩。
堂哥是我爸爸大姐的儿子,也就是我姑妈的儿子。姑妈十几年前定居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乌鲁木齐,很多年才回家一次。我一直好奇,为什么她要生活在遥远的西北,我以为她是远嫁到那边,后来问过奶奶,姑父也是本地人。
姑妈和姑父常年在那边做生意,干脆把房子买到了那边。我很佩服他们的勇气。我是一个被传统思想支配的人,我坚持落叶归根。十五年后的我,只是一个在离家不远的城市卖烤串的师傅。或许去到大城市会有更多人买我的串,我能挣到更多的钱,但我不敢远离家乡,自始至终没有想过远离家乡。
姑父和姑妈走的时候堂哥才小学四年级,堂哥不跟他们去,而且当时转学籍特别麻烦,他们也就没有强迫堂哥就范。
堂哥一直生活在我家里,一待就是十年。他在当地有房子,但是年纪小,不让他一个人住。
第一次去他学校那会儿他六年级,因为翻墙逃课被叫家长。他家亲戚不多,但都很有威望,我家大概是他最差劲的亲戚。那些令别人向往的家庭任他挑选,他却甘心住在我家,我是没得选,他却不选。
爷爷接完我放学,然后作为堂哥的家长代表引着我进入学校。惶恐的推开六年级的教室门,他们的座位像坐席一样十几个人围着一张大圆桌。我多次幻想幼儿园和一到五年级早点儿结束,升到六年级就可以坐上大圆桌了,那时一群人该多热闹啊。
五年级快毕业那会儿,终于快要熬出头了,黎明即起,突破监牢。我心中那股兴奋劲无处发泄,全部转化成了狂热的记忆力,释放在了期末试卷上。那年我的考试成绩前所未有的好,考完我始终沉浸在开学不用两人一桌的开心之中。爷爷奶奶只看到了我表面的开心,却不知我为何开心,他们见到我便说:现在知道了吧,一定要好好学习,你考得好了,不仅爷爷奶奶开心,你看你自己也开心。
我不忍心说出真相让他们伤心,就让他们带着喜悦活着吧。无法解释的原因使我不得不躲避爷爷奶奶殷切的目光,我第一次感到离他们远去。
35.
假期剩十天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之前特别期盼开学的心情了,那时我异常平静。暑假上不完的补课班将我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慢慢磨平,我不再对能让我开心的事情抱有特别大的期待,我感觉突然有点儿大人模样了,我喜欢这种老气横秋的感觉。距离开学最后一天的时候,我平静了九天的心突然热火朝天起来。那天板凳沙发能坐人的地方格外滚烫,我走来走去站了一整天,怎么还不开学这句话也念叨了一整天。
爷爷奶奶看到我这么热爱上学,又开始夸耀起我,迫不得已,我又一次躲避他们的目光。
36.
果然不能对让人开心的事情抱有特别大的期待,开学当天,学校说六年级教室因施工不当坍塌,我们被安排在了镇上一所初中里面。我又回到了两人一桌的普通生活当中,同时强壮的初中生虎视眈眈的把我们六年级新生当作欺压对象,让我们跑腿,对我们打骂。
没有人敢告老师。
有些细皮嫩肉的同学挨不了打,主动阿谀奉承起初中生。甚至有女生出卖了自己的身体。最让人可气的是,贱卖自己的女生得到了靠山,不为我们祈祷,却在我们面前狐假虎威。于是我们班在老师看不见的维度里秘密分割成了贱卖和没贱卖自己两种阵营。
37.
我们班那几个女生和初中生达成了某种协议,熄灯半小时后准时将被罩拧成一股绳从二楼扔下去,随后初中生抓着被罩爬到二楼,进入她们的被窝。
她们认为这样会和初中生的感情更加牢固,第二天她们自信满满来到教室,对我们更加趾高气扬。
而其他人虽然仍旧看不惯初中生的嚣张跋扈,但是对他们无可奈何。长时间的压迫,大大减削了我们的反抗意识,我们从某天起再也没有激昂的讨论过如何反抗他们的统治。
38.
我和初中生总是狭路相逢,他们说过只要我们碰到他们问候一声爷爷好就不为难我们。我很积极的响应他们的要求,他们果然没有为难我,我突然有点儿欣赏他们说到做到的侠义精神。
听见他们提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他们在评价那几个贱卖身体的女生。他们说她们下贱。但她们一无所知,对初中生投怀送抱,一口一个老公。
从初中生那里我学到了一个叫“慰安妇”的新颖词汇,这是他们对我们班那几个女生的最终评价。自此我将慰安妇一词认作最肮脏的词汇,一提到慰安妇,便幻化出那几个风骚的女生。
后来得知慰安妇的真实历史来源,我被民族大义冲昏了头脑,义愤填膺的冲进初中生教室,大声指责他们别乱开玩笑,慰安妇是苦难的功勋,那几个女生是纯粹的婊子,不要胡乱称谓。
那是我第一次为中华民族的苦难而战,为无知而战。但我打不过无知,大不过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