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十五年后某一晚十二点,本来这个点该是生意最鼎盛的时候,但是那天却格外惨淡。
我在快餐车上给自己做了一顿饭,奖励自己一盘肉菜。这份饭在别人那儿买最少五十,其实成本只有十三。
这时我想起了吴笃,想起了神婆。
无论我长到多大岁数,依旧会害怕神婆这种通灵怪人。即使我在灯火通明的地方,也觉得背后有人。
22.
其实吴笃哪有什么病变,在我看来,不过是父亲的死放大了她的矫情罢了。
冯程华对外和蔼可亲,对女儿却相当严厉,经常打骂女儿。吴笃很早就开始追星,很早就开始死气沉沉。她痴迷的是一种叫“丧”的文化。只是以前冯程华活着,她但凡敢表现出来,少不了又挨一顿毒打。皮肉之苦打消了吴笃的表现欲。
冯程华死后,单靠吴寡妇一个女人家管不住吴笃,吴笃便将自己的个性展露无遗。同时她身上的一切变故都可以怪在冯程华的死之上,这貌似是对父亲经常打她的一种惩罚。
23.
我和吴笃虽为发小,却相交甚少。小时候经常一块儿玩,但自从那次她妈妈找到我家里来之后,我们便很少玩了。那是小时候不懂事,揭人家吴笃裙子,不知道被村里哪家人看到了,到吴笃妈妈那儿告状。那人添油加醋,说我把人家吴笃衣服全脱了。
吴笃妈妈来我家指责我的时候,我一头雾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传成我脱了人家衣服。父母把我一头雾水的模样当作默认罪行,甩手对我一巴掌。
从那之后,我不知道以一种怎样的方式重新面对吴笃,或者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直面在和吴笃重新玩耍时她妈妈突然出现。
她妈妈一定开始对我带有异样的目光。似有似无的芥蒂,让我身心俱疲。
24.
我对吴笃谈论过关于她性格改变的看法,我说她是因为她爸死了没人能管得住她她才敢嚣张的,吴笃对我不屑一顾。不过自那以后,她在我面前从来没有横起来过。
那之后,吴笃休了学。在我忙碌于学业的时间里,她整天骑一辆自行车在街道闲逛。我向往她的自由,又嘲笑她的自由。我用功读书,现在苦点累点,将来会有大好的前程。而吴笃的人生算是已经定格在了这个年纪、这个阶层,以后有的是生活蹂躏她的时候。
可是天不遂愿,我并没有像学生时代想的那样前程似锦,我无奈选择了卖烤串,生活把我好好的蹂躏了几十年。而吴笃,很早让自己去世,她将自己停留在了五年后,她没有给生活蹂躏她的机会。
对于吴笃的死,我甚至有些忏悔。我猜对了她改变的真实原因,如果我不告诉她,她会认为所有人都猜不到,她或许能自信的活下去。都怪我告诉了她,让她回去忧心忡忡,害怕我童言无忌,将真实原因公之于众。
现在想来,她选择了退学或许也是因为我。她将自己从一个学生身份转变为一个社会成员,这种举动在当时极其大胆,她大概以为这样做就能让我害怕她。从而帮她保密。
25.
为此我活在自责当中。
我特别喜欢自责,任何事情办的不妥我都要自责。所有的错都可以怪到我身上,但是必须要有一个人承担这份过错,我永远不会当这个人。
我只是喜欢让别人看出我的愧疚,从而分析我的内心,夸我是一个善良的人。
十五年后,我已经懒得表现自责,我的生活只是日复一日的接待顾客,顾客皆是过客。我每日辛劳,我养育的子女应该理所应当对长辈感到自责,他们吃我的用我的,将来一定要考一所好学校上一个好班报答我。他们不应该懈怠功课,他们要收敛欢声笑语,全身心投入学习。他们必须在我的监督下变得大有出息,要带着我和孩子他妈的希望而活,要为我们的脸面而活,而不能只为他们自己的开心而活。
我的女儿本来就轻浮,做事毛手毛脚,我也知道她学习很辛苦,压力越来越大。可惜我是她爸,我比她年长,我在社会里打拼的时候她还没有进入社会,而她上学的目的正是想以一个好的起点步入社会。在她没有进入社会之前,我随时可以凭借社会经验随意指摘她。我会否认她的辛苦,告诉她社会上比学校里辛苦一万倍,学校的时光是最幸福的,她不能有任何理由抱怨。
我无形中已经成了孩子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