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那里胡思乱想,方寸渐乱之时,二小姐杨宝珠的贴身丫环朱莲来敲窗,说是二小姐让他去绣花楼有话说,沈放听了心中一动,急忙起来往绣花楼而去。
后山上杨二小姐这座绣花楼,对别人来说是个不能接近的禁区,除了扬应龙父子和少数几个贴身丫头,谁也不能踏近半步,违令者立斩不饶,所以这个地方极其幽静,绝无打扰,但沈放是个例外,因为杨二小姐放话,沈统领要来就来,想走便走,谁也不可阻拦于他,所以这绣花楼沈放已来过多少次了,早就是轻车熟路了。
杨应龙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但他想到这女儿终究是要找个人依靠的,自已这女儿虽然美若天仙,聪慧过人,但终究是个残疾,那一班大家子弟是不可能看上她的,眼下有这么一个人恋着她,而且沈放论相貌、论才学、论武功都是上上之选,有这么一个人对女儿好,他杨应龙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去阻拦?是以他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地装聋作哑,不去管他,其它的人就更不可能去讨这个嫌了。
要说这杨应龙狠天狠地,是个狠毒无常、杀人不眨眼的主,但对自已这个女儿,他始终还是心怀怜爱的,凡事只要她自己喜欢,他一定会成全她,如果她不愿意,他也必不会强迫于她,从这点来看,杨应龙也不愧是个爱护女儿的好父亲,只是这位好父亲太忙,野心太大,整天忙于争权夺利,幻想着能雄霸天下,所以杨二小姐的父爱缺失就是必然的了。
沈放来到绣花楼上,见二小姐正坐在椅子上,看见他便焦急地小声说:“知道吗,那个扬世魁回来了,要是他认出了你,你怎么办呢?”
原来沈放早将二小姐视为知已,什么事都跟她说了,没有瞒她半句,二小姐杨宝珠早就知道他是锦衣卫,也知道杨世魁被囚在山洞的事,但这些是她跟沈放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她不会对任何人吐露半句,包括父亲杨应龙,也毫无可能,既然沈放如此信任她,她绝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但眼下她可真急了起来,如果父亲知道了杨世魁这件事,必然不会轻饶沈放的,到时候连她也救不了他,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然,你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对,快走!”杨宝珠望着沈放,神情坚定地说。
沈放不由心中一热,他握住二小姐的手深情地说:“宝珠,谢谢你的关心,多谢了。”说着感动的泪水已打湿了眼眶。
“你跟我还说什么谢字?快走吧,别顾我,再晚怕来不及了!”杨宝珠说着也流下泪来。
“不,我不走!”沈放摇摇头道。
“为什么呀?”杨宝珠急得哭出声来。
“宝珠,你先别急,听我说嘛,”沈放柔声安慰她道。
“那好,你说。”杨宝珠停了泪。
“你想想,从头到尾,那杨世魁就压根没见过我的面,他怎么可能知道是我?而且说他双眼已瞎,那他更不可能认出我来,此时如我倒跑了,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吗?说实话,起先听到说他回来我也怕,但后来我越想越明白,知道绝不能走,不能自乱阵脚,你说是不是?”
杨宝珠听了低头沉呤片刻道:“对,是这么个理,咳,都怪我心急,差点闹出大事,”她叹了囗气,有些自责地说。
“别,宝珠,别怪自已,你也是担心我嘛,俗话说“关心则乱”,你对我的好,我会记一辈子的。”
沈放把杨宝珠的手捧起来放在胸口上说。
“唔,”杨宝珠坐在椅子上,将上半身倒过去靠着沈放,沈放伸手抱住她的肩,两个人就这样偎依着一动不动,觉得要是能一生如此相依相偎就够了。
“不行,我还是快些回去,这杨世魁到了老王宫,等一会你爹必要召集众人当面间询,我若不去,肯定不行,我得马上回去,宝珠,记住我的话,若我有不测,你千万别来管我,自己保重,我走了。”说着沈放放下杨宝珠的手,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去。
“你不会有事的,我等你来看我,你一定要来!”杨宝珠在椅子上用力地撑了撑,她很想站起来,但她那双不争气的腿却一点也搭不上力,她无可奈何地咬着嘴唇,两行无助的眼泪又是夺眶而出。
此时龙岩山顶上的老王宫已是围满了人,杨应龙坐在中间的王座上,杨朝栋在一旁按刀而立,父子二人都是一脸狐疑地拿眼睛往四下扫视,锥子一样锐利的眼光看得下面各人个个紧张,人人自危。
在中间一把椅子上躺坐着一个人,正是那个被沈放在山洞里关了十几年的倒霉蛋杨世魁,这厮在山洞里关得久了,几已失去了人形,一头苍白的长发已陀成了长条,绞缠在一堆,顶在头上仿佛象是一条尾巴,散发着一股恶心的味道,白灰般的一张脸,竹竿似的身体手足,两只眼睛干成了两个窟窿,可怕地脸眨巴着,看着有些恐怖,一身衣服早已成了条条,露出了他那惨不忍睹的躯体,此刻这厮刚哆嗦着讲完自己这些年所受的苦,浑身颤抖着,用瞎了的眼窝望着天上,口里发出了一阵悲戚的干嚎。
“呕呕呕…”干枯的身体已无泪可出,连口水都没有了半滴,这厮嚎完了又伸出枯槁的五指往着天上狠狠地抓了一把,仿佛要把那个害他在山洞里囚禁了十三年的家伙给一下子从空气中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