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的一双眸子睁得很大，汩汩泪水从眼眶中倾泻，哭成了个泪人。
“我不信！”
“不是这样的，我不信！”
她把头埋在两膝之间，蹲在墙角全身颤抖着。高高大大的一个大姑娘，蹲下来却是小小的一只，像被人丢弃了的野猫。
杜兰喜欢小孩子，包子这些日子被她照顾得很好。见到她哭，包子揪了揪曙色的衣角，担忧道：
“姐姐……她……”
曙色却也在隐隐颤抖，她有些迷茫地问道：“包子，你说……我又做错了吗？”
这时，厨房的门“咯吱”一声响了，莫关城削了一盘苹果端进来，放在了桌子上。
他道：“东漠水果少，你多吃些。”
曙色的神色在莫关城过来之时便恢复如常。
她接过了盘子，却并未动手吃，反而端着盘子坐到了杜兰的身侧。她道：“你吃吧。”
杜兰抬起雾蒙蒙的双眼，怔怔地望着她。
曙色道：“对不起。”
“我杀了林兰和铃兰，是我错了。如果……还有一个机会让我改正错误的话，那我想就是你了。不管你找我有什么目的，从今往后，你只管使唤我就是。”
杜兰道：“我不使唤你，但是我想和你共享这个家。”
曙色愣了一愣，方才笑道：“好啊。苹果快变色了，快吃吧。”
“欢迎回家。”
一周后，就到春节了。文人喜元宵，农人庆春节。一年到头，在农家，春节是最热闹的节日。
这时候，狗终于勤快地不要不要的了。
因为，有大鱼大肉吃了。
大鱼大肉者，人间天堂也。
这间屋子的屋檐上挂了一个大红灯笼，与今日的喜庆甚是相配。而这间屋子外，包子捧着几支大萝卜进了屋。
曙色接过包子手中的萝卜，嘴角轻扬，勾出一道清丽的弧线， “不错不错，人参丰成甚好。”
人参？
莫关城望着她手中白胖的萝卜、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你管这叫人参？”
曙色把萝卜放在地上，拍了拍手中的灰尘，歪着脑袋道：“冬天萝卜小人参。”
莫关城：“……”
莫关城静静地开了灶火，套上了农家人穿的粗布围裙，却毫无土气，长身玉立。而曙色洗着萝卜，杜兰出门买调料去了，包子在田里嬉戏。
这般，正是为“八仙过海”做准备。
这黎雨村，毕竟在战争后才建来起没多久，村民与亲人离的离，散的散。道是过年宜庆，赴乡团聚，迎贺新春……但在黎雨村，这就一句屁话。
一来，他们住在这里，何来赴乡？
二来，剩下的亲人零星没几个，又何来团聚？
但过车宜庆，这话不假。可惜一户就一两个亲人团聚，未免意兴阑珊。于是在黎雨村，大年三十这一夜，每家每户都做一道拿子菜，将桌子在外街上拼成一长道长桌，将各家菜肴放上。人们便顺着尝一通，最后选出最令人满意的那道菜。
这场比赛，名唤“八仙过海”。
人自然没有什么神通，但创造惊喜的才华却是一等的，而“八仙过海”的第一名，能代表全村向灶神许下两个愿。
自然，曙色等人也筹备着这事。
只是……实在是绞尽脑汁。
曙色平日里与包子吃饭甚是简单。田里砍两颗白菜，锅里一丢，撒一把盐，就大功告成了。
简而言之，曙色这厮能文能武，就是不会做菜。
莫关城不愧是余里调教出来的全能道士，手艺一流。然这调料也只有一碗盐、几颗椒，只得遣杜兰去买。
开了灶火，莫夫城轻咳两声，眉头微蹙，转头对曙色道：“你把萝卜切成片……小心些，莫要伤到手了，”
“好。放一万个心！”曙色应得干脆。
她提起菜刀，对着白胖的萝卜，堪称狂野地切了起来。
莫关城还在锅里热着油，听得身后“咚”“咚”的声者，忍不住转过身来，表情一言难尽。当他将一片薄如蝉翼的萝卜片放在手上时，萝片透出掌心的纹路。
难道……要炸萝卜……片？！
莫关城理解的切成片，决不是这样的。
曙色见他半晌的没发话，迫不及待地道：“如何？天下再也找不到刀工比我更好的人了，你是不是要夸夸我呀？”
莫关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差强人意。”
“差强人意？”曙色颇为不满，嚷嚷道：“我这刀工，恐怕皇室的御膻大厨也比不上！”
莫关城隽秀的脸抽了一下。
如果让曙色来上当御膻大厨——
那皇宫贵族们的日常岂不是此顿吃土豆片、萝卜片、豆腐片、米糕片、红烧猪肉片、清蒸鸭肉片、爆炒羊肉片…
怕没达么寒酸。
应该还有土豆泥、萝卜泥、豆腐泥、米糕泥、红烧猪肉泥、清蒸鸭肉泥、爆炒羊肉泥……
然后在贵族发泄了不满后，曙色改过自新。于是菜肴变成整个土豆、整根萝卜、整块豆腐、整块米糕、红烧全猪、消蒸全鸭、爆炒全羊……
想着，莫关城隽秀的脸又抽了-下。
莫关城终于展颜，强颜欢笑，将那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萝卜片放好，铺开来。不一会，萝卜片被炸干了水分，边角泛出金黄色，而中间却透明如水。
萝卜片刚一出锅，曙色伸手便要去抓了吃。
莫关城见状，一把夺过她的那只手，愠声道：“馋什么？现在还烫着。”
“哦。”
曙色将手从他手中抽回，见没自己什么事，便走了出去。
半晌，油煎萝卜片便成功了，莫关城撒上了盐，将它们摆盘。这油煎萝片像镀了金的玉镯子，玲珑剔透。
尔时，曙色也从门外进来了，手中捧着一支紫色的木兰花。紫色的花映照在她皓白的手上，平添几分妖冶。
莫关城见曙色进来，用手拿起一片萝片，轻声道：“来尝尝。”
手上捧着花，不要脸如曙色直接张了嘴巴。
言下之意：你喂。
莫关城一怔，将萝卜片放入她口中。却没等莫关城将手抽回，曙色已经闭上了嘴了。
望着手上黏糊糊的口水，莫关城的脸一下子青了，恼怒毕现，“你！”
曙色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地陶醉在美食中。
“嗯，好吃！”
莫关城脸色更青了，耳根却泛起了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