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面色潮红、四肢湿冷,陛下,玉夫人这是中暑之症。”太医简单诊断后向朱洵回禀道。
“如何医治?”朱洵拿起浸过冰水的帕子,一点点擦去人额头、颈间不断渗出的汗珠。
“需开窗通风,脱去衣衫,在冷水中浸浴,直至高热退去。”
重华殿的宫人按照太医的指令有条不紊的准备着东西,几近昏迷的小梨在被明都抱回殿内休息补水后逐渐缓了过来,听到需浸水沐浴后,挣扎着绵软的四肢要过去服侍。
“别动,你现在也很虚弱,玉夫人自有人会去照顾。”明都按住了挣扎的小梨,这时候可不能坏了陛下的好事。
“都退下吧,朕亲自来。”屏风后幔帐缓缓升起,朱洵迅速解开柳沅身上的衣服,将人缓缓抱进了冰水中。
柳沅面上的潮红随着逐渐升温的冰水而慢慢褪去,太医隔着帐子搭过脉,确认已经无碍,朱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冷水浸泡过的的薄毯包裹住人时,怀里的人还是无意识的轻轻颤抖。
“明都,让所有宫人退下,再传萧贵妃进内殿来。”
明都将小梨扶至偏殿休息时,萧贵妃正带着贴身侍女梅儿在廊下不知跪了多久。
“娘娘,陛下传您进内殿!”明都长叹一口气,看着低头揉搓膝盖的萧贵妃道:“娘娘,容微臣多嘴一句,玉夫人不同于您和皇后,娘娘您和皇后于陛下而言是不得不纳入后宫的妃嫔,而玉夫人是陛下费尽了心思才求得常伴身侧的红颜,您实在不该为难于她。”
这个理儿,萧贵妃自见到陛下一路飞奔着到重华殿时就明白了。
原先她只以为陛下图一时新鲜,所以才敢送信给父亲让他在前朝拖住陛下, 自己则是像从前那般随便找个理由给人先来个下马威,从前也有人昏倒过或是险些丢掉性命,可陛下也不过是呵斥她几句或是禁足几日,如今看来,是她高估了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萧贵妃抬头,明都这才发现,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萧贵妃此刻已哭成了泪人。
“还请明侍卫救本宫一救,替本宫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来日本宫定报今日救命之恩。”萧贵妃起身向明都微微施礼,她清楚明都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也相信他的话能救自己一命。
“待会儿您进去了就照实说,千万别再提前朝左相如何,后宫争风吃醋陛下可以从轻发落,若是和前朝牵扯,到时受罪的可就不止您一人了。”
说罢不再等人客套,明都扶着小梨进了偏殿,这小丫头看着清瘦,想不到还挺沉的。
耳边传来了娇滴滴的哭声,柳沅睁开眼睛,入目是极其陌生的床帐,她一时有些发蒙,揉了揉胀痛的头,帐外人影绰绰,分不清那个是谁,她本能地唤出了自己最熟悉的那个名字,“竹兄!”
萧贵妃自进殿之后,便是一副负荆请罪的样子,但翻来覆去只说是自己拈酸吃醋,一时糊涂,才会做下错事,加之皇后又赶到求情,朱洵只觉得头痛欲裂。
当时为确保第一时间观察柳沅的情况,朱洵坐在了离床榻最近的位置。猛地听到帐内传出地那声“竹兄”,他有一瞬间恍惚。
皇后坐在朱洵身侧,那声“竹兄”自然也清晰地传到了她耳朵里。联想当初明都传回的消息中提到的那位舍命相救的“玉姑娘”,皇后抬头再看向阶下跪着娇滴滴哭泣的萧贵妃时,竟不知该是嘲讽还是同情。
“良玉,你醒了,哪里不舒服?”顾不得再听萧贵妃聒噪,朱洵掀开帐子握住了柳沅绵软无力的手。
浑身燥热、头痛欲裂,身体上的不适引得她心里一阵委屈,柳沅借着手腕上的那道力气挣扎着起身,而后扑倒在了朱洵怀里,大颗大颗的眼泪随即浸湿了明黄的衣衫,有气无力道:“竹兄,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好,咱们回长生殿, 竹兄带你回家!”扯过薄被将人裹好,朱洵抱着人出了重华殿。
萧贵妃怒视着人离开的背影,用力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愤愤道:“狐媚子!”
皇后了瞥了一眼依旧嚣张跋扈的萧贵妃,唇边泻出一声满是讥讽的轻哼,“萧妹妹,本宫也是好心劝你,你若不想让这重华殿成为人人嫌弃的冷宫,往后还是不要招惹长生殿的才好,她在陛下心里的地位,比今日我们看到的要重得多,况且,玉妹妹她也没有往上爬的心思,再说,若是她有,莫说你这贵妃之位,就算这皇后之位,她也是轻易就能收入囊中。”
“来人,贵妃萧氏,滥用私刑,致宫妃险命丧黄泉,即日封禁重华殿,念事出有因,重华殿上下,禁足三月,罚俸半年。”
“你!”萧贵妃简直被气到失语,陛下尚未说如何惩罚,她又凭什么禁足自己。
“妹妹,这是陛下的意思,动了陛下的心头好,这已是对你最轻的惩罚。”皇后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道:“萧贵妃,本宫还是那句话,本宫,从前本宫无意与你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今后仍是;本宫做这个皇后,不是本宫想做,只是我王家需要,你与其在这儿想着法的打压他人,不如好好想想,为何相似的家世出身,本宫做的皇后,而你只能在本宫之下。”
不再理会萧贵妃泼妇般的嘶吼,皇后带着婢女离开了重华殿。其实,她想说的,她无心与萧氏勾心斗角,只是因为萧氏在意那个男人,她不爱。
重华殿内听到朱洵和柳沅呼唤着只有彼此才知晓的名字时,她不是不羡慕,只是,那个予她独一无二的称呼的人,早就消失在了西北边塞的大漠孤烟之中,而她也在这深宫之中丢掉了原来的模样。
长生殿的掌事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太医也已在此待命多时。帐子甫一落下,太医便急忙上前切脉查探情况,不敢有丝毫怠慢。
“太医,如何,重华殿时不是说已经无碍了吗,这会怎么又起了高热?”朱洵与柳沅十指紧紧相扣,见人面色依旧是不正常的红色,压着怒气询问。
“回陛下,这是正常现象,玉夫人已无生命危险,微臣已经开好方子,喝过药之后,高热很快便能降下来,日后,夫人需静养,平日里要多休息,吃食上要多吃些新鲜的瓜果,酸梅汤、山楂汤都是、菊花茶都有助于身体恢复,但夫人体内阴气过盛,绿豆汤要适量。”
“嗯,快去熬药,另传朕旨意,玉夫人身体有恙,需安心静养,往后任何人不得打扰。”
朱洵俯身在人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想起方才柳沅尚处于发蒙状态时对自己的称呼,心里升起久违的幸福与满足,嘴角也不自觉的挂上了笑意。
病去如抽丝,此次受罚,柳沅伤了元气,加之从山寨那次受伤之后,屡次受伤皆未好好休养,等到身体彻底恢复时,已是两月之后。
“柳姐姐,听说昨日皇后解了重华殿萧贵妃的禁足,咱们差点丢了命,她却只是被关了几日,荣华富贵半点不耽搁享受,真是不公平!”小梨将宫人新送来的汤婆子塞到了柳沅怀里,果然如长清师兄所说,柳姐姐畏寒的很,还未立冬,棉衣就已经裹了好几层。
“阿嚏,”从未想过京城的冬天会如此冷,柳沅裹了裹身上的棉被,抱紧了怀里的汤婆子,揉了揉还在发痒的鼻子,道:“小梨,前朝后宫从来都是紧密相连的,左相、右相互相制衡多年,后宫中皇后与萧贵妃也是如此,所以,陛下不可能处罚萧贵妃有多重。”
柳沅朝门口又瞥了两眼,昨个朱洵明明告诉她今日会差人送来的,可眼看太阳都偏西了木炭还未送来,果然,那男人的嘴最会骗人。
“那咱们就这么算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小梨撇着嘴,心里恨不得一杯毒酒将那萧贵妃毒死。
柳沅满眼笑意的伸手捏了捏小梨气鼓鼓的脸颊,道:“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你忘了,你柳姐姐我可是有仇必报的性子,既然她想害我们性命,那咱们就先下手为强,让她活不过这个冬天,怎么样?”
“真的,柳姐姐,那你心里有计划了?”小梨凑近了身子,满脸都写着“跃跃欲试”四个大字
“嗯,不过时机未到,心急不得;呐,宫外传信到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把它译出来,快去吧!”柳沅借机将小梨打发了出去。
从床头的暗格夹层中取出那封信,柳沅将信放在胸口,拇指轻轻抚摸过信上的亲启二字,良久,在小梨再次进来前,柳沅将信丢进了火盆中。
信来自冯唐,柳沅在三日前收到,冯唐在信中告诉她二弟冯弘娶了刘惜,兜兜转转,冯刘两家还是结成了亲家,但自成亲之后,冯弘身体便每况愈下;他自己则参加了西北军,从百夫长做起,在几次驱逐柔然的战役中立下战功,加之父亲提拔,如今已经是冯亭手下的副将。
虽然未在信中提及,柳沅也能想到冯唐在战场上拼了命厮杀的模样。
冯唐这步棋是她在整个棋局之外准备的一颗新的棋子,不为复仇,只为日后保她登上万人之上的高位。
“夫人,高公公到了。”小丫鬟进殿通禀时,小梨才刚刚把信译完收好。
“快快请进来!”
柳沅简单整理一番,虽捧着汤婆子,可出门迎接时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一阵哆嗦。
“哎呦,夫人,可使不得,外边天儿冷,您快进去!”眼前这位在陛下心里有多重要,他可是最清楚,这不,宫里冬日的炭火按例在半月后才开始分发,但陛下念着玉夫人体弱怕冷,便提前开了私库,命自己送最好的银骨炭过来。
“夫人,陛下念着您,命奴才送了上好的银骨炭来,夫人若不嫌弃,奴才这便派人给您点上。”
“如此,便多谢公公了,小梨。”柳沅微微侧头唤小梨,小梨心领神会,将一锭金子塞到了高公公手里。
“夫人,这使不得,您身体安康,陛下高兴,就是咱们做奴才的福气,陛下晚些时候过来,奴才就先告退了!”
“公公慢走,小梨,替我送送公公。”出门时,那锭金子还是塞到了高公公手里。
朱洵来时,殿里已经是暖融融的,柳沅也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只是懒洋洋地窝在床上不肯下地。
用过晚膳,朱洵身上已经细细密密出了一层薄汗。
柳沅起了兴致,以长簪作剑,小小舞了一曲。朱洵看着不过才舞了半曲便已气喘吁吁的柳沅,心疼的无以复加。
“还疼吗?”朱洵将人拥在怀里,手在人的后背、左臂轻轻摩挲。
两月前那次受罚时,朱洵发现了柳沅背上留下的鞭痕,也发觉她没了内力,派明都亲自去西北探查之后,他才知道,那段时间,她受了多少苦。
“不疼了,有陛下在,早就不疼了。”柳沅窝在人怀里,唇角挂着笑,只是那笑意从未到达眼底。
“陛下先去沐浴,臣妾有些乏了,想先去榻上等您。”
朱洵沐浴出来,内殿的烛火已全数熄灭,只留下床边一盏红烛,映着帐中隐约可见的身影,更显那道身影风情万种。
一股燥热自脊背扩散到全身,朱洵只觉得口干舌燥,撩开帐子,将那道身影的主人压在了身下。
“我怕!”
“别怕,信我,不会的!”
撕裂的疼痛自身下传来,眼泪划过面颊,柳沅紧闭双眼,在朱洵肩头留下深深的齿痕,也在心里默默向过去的自己彻底告别。
红烛轻摇,喟叹伴着呻吟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