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端着血水盆进出的丫鬟换了一遍又一遍。
唐梦染红眼守在榻旁,时不时焦急地冷斥几声,惹得随行几位御医手忙脚乱。
殿外,男人捡起地上的艳色飘带,漠然望着里头慌作一团的场景。
一道红影立到身旁,他瞥了眼掌中静垂的红色飘带,桃目一弯,“嗯…带着皂角的清香味,一闻便知是女子用的发带。”
沈竟斜倪了他一眼,神色无常的冷嗤,“医者仁心,术高却无德,禅大师的确收了个好弟子。”
萧景逸折扇一开,笑得眉飞色舞,“多谢王爷夸奖,至德行本追寻利人利己,萧某一向只救有缘人。”
说罢他往殿里瞟了眼,“依照箭羽射中的位置深度,不出一刻钟她就能去阎王殿报到了。”
沈竟默了半晌,忽而说道:“近得的千年何首乌,本王打算明日宴席赠予太子。”
话刚落,萧景逸折扇一收,仁心大发阔步进殿。
“病患在前,萧某断不能见死不救。”
……
殿里几位御医立在榻前,纷纷摇头,“利箭直入心脏,无力回天了。”
“是啊,除非……”御医们相视了一眼,“除非请到神医禅大师或他的关门弟子萧景逸,可这两位到处云游四海恐怕……”
话未完,一道清朗如风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诸位御医是在唤本公子?”
见来人,几人诧异至极。
萧景逸,萧大将军嫡长子,不喜兵枪只爱钻研医术,后天赋异禀六岁被禅大师收为关门弟子,从小随着师傅云游四海救人全凭缘分,想见上一面堪比平民见皇帝般难。
在这偏远行宫里遇上这位潇洒公子,只能说是叶姑娘运气好。
唐梦染听闻过此人却未见过,询问过萧景逸名字后将殿里除他以外的所有人全赶了出去。
萧景逸汗颜地抽了抽嘴角,“唐姑娘,好歹给萧某留位打下手的人啊。”
日暮途穷,夜阑人静,除开偏殿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外。
门扉“吱吖”一声被打开,萧景逸扫了眼外面的一群人,没找到那抹黑色身影轻啧了一声。
亏得他还以为那家伙良心发现了呢,眼下看来榻上躺着那丫头也是一颗予他有用的棋子罢了。
唐梦染上前焦急问道:“萧公子,冉冉她如何了?”
萧景逸拿过别在腰间的扇子,自信一甩自我吹捧着,“跟阎王爷抢人,本公子敢说第一无人敢说第二。”
他的医术相比起师父算是青胜于蓝,不怪他夸夸其词。
“只不过人还未醒,留个人照顾便好。”
唐梦染松口气,闻言又赶忙道:“冉冉替是我挡箭受得伤,让我照顾她。”
与此同时角落里有道弱弱的声音,叶以晴腼腆看着几人,“我来吧,我是叶府二小姐。”
唐梦染一顿,着急之余她都没发现还有个小丫头在这。
跟叶冉冉相识月余,她也听过这位性子懦怯的叶府二小姐,除了胆子小外为人还是信得过。
唐梦染纠结半瞬,看了眼等在一旁的侍卫,点点头,“也好,有事记得派人唤我。”
叶以晴朝两人道过谢后进了殿里,此行两姐妹都未带丫鬟,所有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
唐梦染留了两个守门侍卫,转身疾步往西殿去,并问道:“刺客抓到了吗?”
后头侍卫禀道:“回唐姑娘,刺客抓到了,太子殿下应当正在拷审中。”
事发突然,好在遇刺后太子 一群人就下了山,立刻命人封锁了北环山,没给刺客射第二箭的机会。
此时西殿内,面对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刺客眼神一凛咬碎牙缝里藏的毒药,侍卫甚至来不及卸他的下巴人就死了。
殿里一阵静默,赫连宸冷脸看向侯在一旁的宋捷,“死士,怎会混进北环山?”
宋捷身为兵部令史,此行春猎安保全权交由他负责,如今混入了刺客,二话不说直接跪下认罪。
“下官掌管不周,望太子殿下降罪!”
说罢他悄悄抬眼看了看沈竟,见他面色如常暗地松了口气。
庆幸刺客失手错杀了人,否则这会儿他的脑袋早落项颈了,回头他再送点礼物给叶大人赔个不是便好。
唐梦染跨门进来,一进殿便红了眼眶,“阿宸……”
赫连宸眼底划过心疼,忙过来将人拥进怀里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怪我,应该陪着你才对。”
他拉过她的手,细心检查,“手可上药了,还疼不疼?”
唐梦染抹了抹泪,一点擦伤,比起冉冉替她挡的箭来说不值一谈,“我担心冉冉,刺客是来刺杀我的,她这一挡定会牵连其中。”
如今刺客连是谁派来的都未知,冉冉若是因她再出事,她会愧疚死的。
“此事我会派人详查,你好生歇息。”赫连宸拥着人出殿,临走时看向了沈竟:“阿竟,明日宴席替我照顾着些大臣,我先送阿染回京。”
沈竟淡淡应了声,两人之前虽生了些嫌隙,但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
两人一走,跪地上的宋捷大气不敢出,心里苦得不行。
太子殿下呀,您要如何罚下官还未说呢,留他跟竟王这尊阎王爷呆着,这不间接要他的老命麼?
他都年逾半百了,惊不起这等吓。
跪在地上许久腿都麻了,上头端坐的人却迟迟不见响动,宋捷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忍不住又抬眼瞅了瞅,这一瞅霎时把他吓得一激灵,恭敬得额头直贴地。
沈竟的目光一直落在两人并肩离开的方向,宋捷猜想着他定是又嫉妒心起了。
想起一月前的传闻,竟王因嫉妒唐姑娘心仪太子一怒之下提剑伤了太子。
太子都敢持剑相迎,更何况是他一个兵部的小小令史。
然沈竟只是定定望着外头的昏夜,面容平静无波,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他倏然起身,未留一言半句径直踏出了殿外。
宋捷长呼一口气跌坐在地,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活过来了。
石梯上,萧景逸快步跟上前头的人。
他也不饶弯,直言开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某是来向王爷讨要物品的。”
沈竟步子未停,唤了声下属名字,“兆和。”
暗影落下拦住萧景逸穷追不舍的步伐,他递过檀木锦盒,“萧公子,这是你要的东西。”
萧景逸微愣,锦盒里放得正是他要的千年何首乌,如此贵重之物说送人便送人,放眼整个常国也就只有堆金积玉的竟王拿得出来。
“劳烦你替本公子谢过王爷的美意。”
他笑着接过,诚心正意对远走的背影道:“往后王爷若是有萧某帮得上的,尽管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