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一天总算平稳度过,陆添悦看了看墙上时钟,确认好父母均已熟睡,便轻手轻脚的拿出了早已藏在门后多时的球包。她小心的打开包上的扣子,拉开侧边的拉链,右手直接掏到最深处,先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面包,紧接着是口味齐全的饭团,最后是一瓶小小的云南白药。悦儿摸着瓶盖,回想起白天那张印象深刻的脸和那充满磁性的夺命男音,还有那古古怪怪却又亲切无比的笑容,此时少女懵懂的情愫已然初露春芽。
因为二人班级不同,所以交际并不算多,为数不多的擦身而过,偶尔碰面的小小惊喜,已经能让陆添悦高兴上好一会儿了。倒是和同属校庆礼仪队的杨秦从两生相厌的对头,变成了亲密无间朋友,女孩的世界,谁懂?
自从班里有了薛盛南这个班长,大家也算有了福祉,天天橘子汽水奶油冰棍儿,吃喝不断货。陆添悦同薛盛南的关系也在滔滔不绝的互损中日渐升温。一个每天悠扬的喊着老薛,一个撕心裂肺的叫着老陆,做小抄,打掩护,俨然一对好哥们。连薛盛南自己都说“你投胎的时候你妈是真不挑,你确实像个老爷们,要不是你眼如春杏,脸若呆桃,本公子肯定跟你拜个把子。”
陆添悦歪着身子看着浑身嘚瑟的薛盛南,忍不住回了句“去你的,你才长得像蔬菜水果呢。你要是真这么想认祖归宗,现在磕也来得及啊。”
薛盛南眯着眼坏笑道“现在磕?拜堂啊?”
“你!”
“哈哈哈哈,还磕不磕啦?还磕不磕啦?”
说完便一个箭步冲向了操场,那速度犹如屁股上插了个新型导弹,火急火燎,光速输出。
“你大爷!大热天的,你自己玩吧!”言毕陆添悦转身离开,忽的远处传来几声喧哗,陆添悦赶忙望去,原来是加速奔跑的薛盛南不偏不倚撞倒了一个身材健硕的高一男生——姚童。
薛盛南还未起身就迅速的表达了歉意,此时一个梳着分头名叫宗斌的男孩,叫嚣着朝地上的薛盛南走去,走到薛盛南跟前,他居高临下的骂到“一句对不起就完啦?你瞎啊,这是操场!不是你家后院,你以为你是鸡啊!想怎么飞,怎么飞?”
薛盛南是谁,那是嘴炮界的鼻祖,毒舌领域的元始天尊,本就撞的生疼,还未起身又被无关紧要的小喽喽一顿排揎,一股子三昧邪火直冲头顶,这怎么能忍。
他不紧不慢,满是蔑视的回到“你说的对,这不是我家后院,这面积确实小了点。我说了对不起,你觉得不中听?那我改说抱歉,不过你待等等,等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轻轻嗓子里的痰,在慢慢提高嗓音,和你旁边的正主说声抱歉。至于你,又不是主角,何必在这狗仗人势,丢人现眼。”
薛盛南瞪着宗斌,加减乘除一顿输出,这让一旁的姚童有些不悦,本着打狗还要看主人的基本论调,他决定教训一下这个口无遮拦的清秀小子,捡回我方气势。
姚童缓缓走近,抬起手,指着右侧方向的陆添悦,趾高气扬的对薛盛南说道“你就是为了看她,才像疯狗一样满场乱跑?长这么丑也有人喜欢啊?”然后转头对着一旁的陆添悦招呼到“小姑娘,你来,我这儿有个眼睛长在屁股上的小娘炮,他好像看上你了。你过来,我给你们撮合撮合!”
随着宗斌几人的哄笑,气氛惊降!薛盛南表情瞬间凝固,他攥起拳头同时收回了仅有的一丝歉意,一字一句说到“没本事跟我较量,就冲女孩下手,你这只口无遮拦,有伤风化的肌肉鸭,你还要不要脸!”听闻此言,姚童瞬间暴怒,他猛地揪起薛盛南的衣领,大喊到“你他妈再说一遍!”
薛盛南不惊不恐,打量着姚童稳稳笑道“想动手?好啊,不过我提醒你,我很贵,你确定你赔得起!”
操场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陆添悦顿感不妙,心下想到:薛盛南虽然长得高,但是身上没有半点肌肉,这要是让姚童打上一拳,百分百受伤啊。况且他们人又多,这打起来明摆吃亏,不行,说什么也要阻止他们。
陆添悦把心一横便朝操场中心走去,此时,突然一只大手拉住了她。随后一个熟悉而又沉稳的声音再次出现“你待着,我去。”
陆添悦转身看向身后,正是七班那个帅气的男孩。
此刻男孩的出现,像一道温暖的阳光普照了陆添悦的整个心房。她看向男孩,这次她看得特别认真,格外仔细。不算精致的五官,搭配起来却无比柔和。六边形的脸庞周正无比,平平的下巴加之清晰地唇边更显意气风发。有那么一瞬间陆添悦像是被什么东西打透了全身,满眼春芳愣在原地。
男孩随手捡起一颗篮球,边走边朝着互揪衣领的二人狠狠砸去,见球飞射而来,两个男孩本能的松开了双手,快速闪到两边。
陆添悦瞪着铜铃般的眼睛不禁赞道“还能这么劝架!真聪明!”薛盛南刚想开口骂人,见来人是他,便没有多言。
待到七班男孩走至二人身前,姚童立刻质问道“周展鸿你什么意思?想管闲事?”
陆添悦这才知道这个机智潇洒的男孩名叫周展鸿。
周展鸿向前挺身,肯定的答道“是,我要管。”
这干脆俐落的回答让陆添悦大吃一惊“这么直白吗?连迂回的圆场都省略了,哇!好man”
姚童不屑的问道“你凭什么管?”
周展鸿也并不恼,而是微笑着语重心长道“咱们练体育的,哪天没有点磕磕碰碰,每天运动完了,不都是一身臭,汗浑身疼。难道你真的要为了这点小摩擦就打一架?再说了,你看他这小身板?”
“哎!你什么意思啊!”薛盛南斜着眼睛,吼道。
宗斌仰着头对周展鸿说到“我们是不是一个班的啊,你帮别人不帮咱们!”
周展鸿绕开宗斌,并不理会。转而继续对姚童劝到“就这么算了吧,他也不是故意的,咱们马上就第一轮测试了,还嫌不够累么。况且他第一时间也道歉了,你就别跟他计较了,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影响咱们的精力,不值当的。你看,咱们都成了操场的焦点了…就这么算了吧,好不好。”
姚童见周展鸿表情诚恳,又说的入情入理,便欲走开。
见姚童要走,薛盛南立刻高声呵道“站住——跟她道歉!不道歉今天你哪儿也去不了。”
霎时,气氛冰点,姚童攥起拳头,怒火直冲上脑。周展鸿见事态不妙,立刻给陆添悦使了个眼色,并迅速的用身体隔开二人,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陆添悦大喊一声“薛盛南...你给我回来....赶紧回来啊!”
随即怒发冲冠的薛盛南好似野兽开灵,满腔怒火瞬间熄灭,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姚童后,便随陆添悦往教室走去。
回去的路上薛盛南默不作声,似有余气未消。陆添悦则是一路教训道“刚才被你吓死了,万一打起来怎么办,你看看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的,万一...”
薛盛南直目皱眉,一脸不悦的问到“怎么!你觉得我打不过那群练体育的?”
“不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
“我量过了,我马上就到180了,那个什么姚童腿痛的也就比我多不了几公分。哎?不对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劲啊,唉!你别走,我话没说完呢!”
回到班级,薛盛南安静的望着陆添悦的背影,他知道如果周展鸿不出现,要么今天他没法收场,要么就是干上一丈,于他而言都不算是什么好结果,可就是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占据着他的内心。他知道,这有失风度,但此刻这杂乱的情绪恐怕镇元大仙也是压不住的。
几天后仪仗队训练结束,陆添悦趴在练功房的地板上赖唧唧的说到“累死我了,腿都不能打弯了,杨大队长,这堆新的训练服就不能明天再拿吗?”
杨秦挑着眉打趣到“不能,谁让你最后一个来的,赶快起来,跟我一块给它们搬仓库去。”
陆添悦趴在地上懒懒的回着“秦大姐,我是个连刷牙都懒得用杯子的人,你忍心让我去陪你搬衣服?”
“有本事连牙也别刷啊。直接把嘴焊死,省的你在这没完没了,我数到3啊,麻溜给我起来!”
在“恐惧”的支配下,悦儿只待乖乖的同杨秦一起把衣服搬到仓库。因为仓库就在体育七班的隔壁,悦儿便伸长脖子小心翼翼的搜罗着周展鸿的身影。
“嘿,看什么呢?”杨秦敲了下陆添悦的脑门,俏皮的问道。
“没什么,你们下午还有训练吗?”
“没有,六点门口见吧。”说完杨秦便独自回了教室。
余晖将落,陆添悦走出校门,自上次被周展鸿解围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同他碰过面。悦儿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幻想着什么时候,老天能再赏给她一次和周展鸿相遇的机会,就在她发呆冥想之际,杨秦一声巨吼立刻将她“炸”回了现实。
“陆添悦,你头抬那么高,祷告啊!”陆添悦应声转身,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杨秦身旁的周展鸿。
那个她日日惦念,朝思暮想的周展鸿,此刻正穿着肥大宽松的卫衣,浅色垂顺的裤子,像一个从天而降的民国公子,儒雅随和彬彬有礼。
见陆添悦没有说话,周展鸿便打趣儿道“你不会真的在祷告吧?”
“别听杨秦瞎说,她就是个大魔头。”
杨秦捏着悦儿的小肉腮说笑到“哎呦我们小悦儿撒娇啦,上礼拜我陪你密室逃脱的时候,你还夸我是女超人呢,这会儿男超人来了,立刻就把我划到反派啦!”
三人谈笑风生一路走到车站,杨秦赶着买书,便先行离开。只剩周展鸿和陆添悦肩并肩,安安静静的杵在站牌前。
这是陆添悦第一次和周展鸿靠的那样近。她有些心慌,有些亢奋。一阵风吹过,她嗅到了周展鸿身上一种特殊的香味,那是轻微的汗味,夹杂着衣服的棉味,还有毛孔里散发出的荷尔蒙的气息,这几种味道揉在一起,让人意乱情迷。
陆添悦贪婪的嗅着那个令她逐渐上瘾的味道,同时心里默默祈祷,今天的公交车请务必集体抛锚。突然,周展鸿对悦儿说道“我没带公交卡,借我一块钱。”
陆添悦本能的把手放到口袋里,刚想掏钱,又猛的将手抽了回来,故作镇定,满脸认真的说到“我没带钱。”又迅速补上一句“公交卡也没带。”
周展鸿目视前方,不动声色的浅浅一笑,随后说道“好吧,那我们走走吧。”
陆添悦按住内心惬喜,立刻爽快的回道“好!”
漫漫长街,两人的距离忽近忽远,悦儿率先开口问到“怎么最近都没见你?”
“别提啦,体育部要分几批去别的学校特训,这半个月没给我累死。”
“哦”停顿片刻,陆添悦猛的说到“谢谢”
满脸疑惑的周展鸿奇怪的问到“谢什么?”
“就这么两天就忘啦?谢谢你在操场替我们解围啊!”
“哦,不用客气,我只是当时看到你,好像很紧张……很关心那个薛盛南。”
“哦,我紧张是有原因的,老薛是我哥们,也是我初中同学,我们初中就认识,现在坐我后座儿。那天我真怕姚童和他打起来,他可不是你们体育生的对手。”
见陆添悦回答的那样认真,让周展鸿顿觉无比可爱,他轻眯双眼,慢慢问到“就为了这个紧张?”
“对啊,你看那个姚童,浑身上下跟金刚芭比似的,看着都硬邦邦的,老薛要是挨上他一拳,那还不得散架啊,你别看老薛嘴巴厉害,打架,他连我都打不过。”
“他那是让着你,要不…就是你也练过?”
陆添悦嘴角微微一挑,笑着回道“好说!知道毛利兰吗?”
周展鸿独愣3秒,突然笑声喷薄而出“哈哈哈毛利兰?哈哈哈”
“你笑什么,我是说跆拳道,唉!我6岁就开始学啦,喂!”
路灯一盏接一盏的慢慢亮起,行道两侧的彩灯下他们笑着,闹着,互相了解着,彼此试探着,一缕朦胧的暧昧缓缓升腾,就着明亮的月光,一步一步拉近着两颗懵懂又相似的心灵。
情窦初开,总会让年少的你,在独处时笑得格外甜蜜,就如此时的周展鸿,正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陆添悦脸上那粉嫩的娇憨。此时,厕所门口的展妈妈,正望着满脸呆笑的儿子尖声呵道“小鸿!你到底洗不洗裤子啦!一回来就坐在那傻笑,做梦娶媳妇呢!”
听到母后的“关爱”周展鸿这才从回忆里拐过神儿来,小声嘟囔道“都说了别叫我小鸿了,跟喊闺女似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马上啊。”说着便从裤子里一股脑的掏出了兜里的纸巾,钥匙,还有那用整齐的零钱,包好的乘车卡。他将裤子抛给了展妈妈后,便再次回到床上,轻托两腮,陷入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