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的指控之外,其中还有不少或是明面或是暗地的讽刺辱骂的辞藻,荀彧复述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但看刘昭青神情毫无异样,便也没有跳过,同样原文复述。
就这样,一篇檄文复述完毕,现场便陷入了沉默当中。
木制的走廊中,灼热的阳光被挡在了外面,七月的炎热天气下,就算此地通透有风,但随着时间愈发趋近正午,周围的空气的温度也在慢慢上升。
但刘昭青身边却依然带着一丝冰凉舒适,他抬袖间不经意扫起的微弱之风,飘散到荀彧的肌肤上时,荀彧感觉像是触摸到了夏日河底里的冰石一般。
或者有冰水类天赐者降温,或者做到心静自然凉?
荀彧不知道刘昭青为何会有这种能力,但她知道的是,这檄文里说的很多东西都是对刘昭青的污蔑。
逆耳之言尚且无人喜欢去听,更别说污蔑之语了。
在荀彧眼中,刘昭青没有当场发作猛拍桌子,就已经代表他气量甚大,她觉得此时此刻刘昭青心里肯定是有着愠怒之气的。
所以作为理解之人,也作为能依靠托付的朋友,荀彧便思忖片刻后,就准备开口安慰。
“昭青不必去在意他们所说,田丰高览张郃、邺城魏郡的百姓们足以证明君之品性。”
刘昭青笑着摇了摇头:“文若误会了,我可没有在意他们说的这些话。”
“那昭青这是……”
“只是有些可惜。”
“可惜?”
佢浅尝一口香茗,刘昭青将茶杯放到桌上,摇了摇头遗憾道:“檄文里的用辞太过简陋,一开始的气势很足仿佛让人身临其境,就要同仇敌忾,但没想到越往后,越能体现它就是一件劣品,只不过是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其中。”
“低劣行文下的文章就像是一间外表尚且华丽的房子,本以为是一间别出心裁的雅间,但真正打开门之后,见到的却是房间内部满是泥泞坑洼的地面,其内饰之寒酸、品位之低下甚至还不如一乡间村夫之所。”
“这檄文啊,可以说是让我失望至极,唉,他们这六郡之内,就没有一个会写文章之人了吗?实在不行可以给咱们点钱,让咱们代写嘛。”
刘昭青说完后,还接连叹了两口气。
荀彧:“……”
如果她能理解“装”这个词的含义,那么一定就能完美的诠释此时刘昭青的状态。
但刘昭青说的一点都没错,荀彧也认为这檄文的水平并不太高。
而且刘昭青作为天下闻名的大诗人,打仗其实还是他不擅长的一面,他当然有资格来评判这檄文。
最后做出的感叹也恰到好处,从他口中说出完全不会让人感受到违和或是狂妄感。
所以,刘昭青还真“装”到了。
刘昭青的失望虽然确实有几分装的意味,但确实也有几分是真的。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能享受一次曹操的待遇,因为檄文写的实在好,而被传颂千百年。
但很显然,河北人杰虽多,但六郡之内却没有能比得上陈琳之人。
或者说,至少没有陈琳级别的人才愿意为他们效命。
如果这檄文换成田丰或是沮授,甚至审配来写,档次估计都能提上一两级。
不过也正是如此,刘昭青仅仅从这充满直截了当的污蔑辱骂的低劣檄文当中,就能管中窥豹,知道此六郡之实力并不及他以往的任何一位敌人。
“看来真如奉孝所言,我只需要静待佳音便可。”刘昭青说道。
荀彧也是浅笑了一下,开口说道:“作为主公的昭青太过英勇,对手下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督促与激励,就算是奉孝,在见证与参与了连续两次大战之后,也应该早就心中有一股想要一张宏图的心思了。”
“这么说,我这做主公的,确实好像抢了不少他们的风头。”刘昭青摸着下巴开口说道。
荀彧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刘昭青当然是在开玩笑,但郭嘉的自信她也是认可的。
“六郡早在韩馥时期就受到很少的管辖,逐渐拥兵自重,联合起来兵马差不多有四万之众,而且在形势上,六郡对我们魏郡刚好形成了一个包围。”
“但,正是因为六郡之地有钱有粮,过得太过安逸,才导致六郡的太守对于州牧并不在乎,很少派出真正的亲兵来支援韩馥,因为他们并不太需要受魏郡所资。”
“也正是因为如此,缺少实战历练的他们,战力大抵最强也不过反董联军时期的兖州先锋军的水平。”
“这六郡的联合更是比反董联军更为松散,君文有奉孝文和沮授,武有赵云张辽张郃,破这六郡也不过探囊取物尔。”荀彧用着平常的语气说着的却是经略一州之地的豪言。
要知道,荀彧一般都是最为谨慎、或者说思考得最为多的那一个,就连她都这么说,那就只能证明这场平叛之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