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性胆小,惧怕陛下,做什么事情都是战战兢兢,生怕惹恼了陛下,皇后……”
“千不该万不该去骑那马匹啊……摔断了腿,性子大变……酿下了错……这孩儿啦,差点连陛下也保不住他……”
絮絮叨叨之中,荣公公的脸色也随之起伏。
时而激动悲愤,恨铁不成钢,时而万分感慨,心有不忍。
望着泪眼婆娑的荣公公,唐昊缓缓扶上他的手臂。
“荣公公,陛下之痛,我能理解。”
“唐某定然耐心规劝陛下,保重龙体。”
缓缓的回过头颅,荣公公悲伤的脸庞挂满泪痕,道。
“唐昊啊,你向来是个大度的孩子,往昔的一切,就尘归尘,土归土吧。”
“太子殿下做的那些傻事一笔勾销吧,不要责怪与他,他也是一个误入歧途的人,走错了路……”
唐昊连连点头,握紧了荣公公的臂膀。
“天下皇家之事,皆是如此,更何况太子殿下也并未伤我分毫,何来责怪。”
“陛下他……他如今如何?”
长孙皇后驾崩,而后太上皇李渊蹉跎多年也相继离世,如今却是正值青年的李承乾。
唐昊还真怕已入不惑的唐王会病倒。
听闻此话,荣公公的缓缓摇头,声音已然嘶哑。
“陛下……陛下他……已经病倒了!”
太极宫。
一张张宣纸零散的洒落在大殿之中,一直蔓延到大殿案几旁。
偌大的案几上,唐王红着眼帘,细细看着宣纸画像,怔怔出神。
昔日威严的帝王,如今一身素缟,趴俯在案桌的身影格外萧条沮丧。
轻轻抚摸着画像上的脸庞,噙着的泪水掉落下来,在宣纸上留下一抹湿痕,晕开点点墨迹。
嘶哑的如同摩挲砂纸般的声音,缓缓响起。
“乾儿啊,是父皇害了你……不该将你逐出京城……”
“不该去南征……不该去那黔州之地……”
声音到了最后几近呜咽,似是一个父亲在神像面前恕罪。
踏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靠着殿门口靠近,唐王微微擦拭了噙泪的双眼,手扶着额头,仍是悲痛不已。
音乐之中,有身影缓缓走进殿堂,将散落的纸张一张张捡了起来。
直到快到案桌之前,身影缓缓停下,干涩之中带着一抹悲凉的声音响了起来。
“陛下,人生不能复生,保重龙体。”
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唐王微微平息了内心的悲伤,抬起猩红的眼帘。
“唐昊啊,坐吧。”
说罢,唐王缓缓摆摆手,示意唐昊入座。
下一刻,又低垂下头颅,摩挲着眼帘的画像。
唐昊轻轻皱眉,将手中的画像缓缓放在旁边的座椅上,望着殿上伤神的身形,心中沉重至极。
母子连心,父子天性。
如今自己的影子离去,这种切肤之痛带来的孤寂,悲痛不是一两句话便能化解。
唐昊知道,至此这个支撑着大唐的男人,没有倒下,已然便是这心中一股念头支撑。
试想,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去,独留在这偌大的宫殿中,总想荣华,却连个能够说话的亲人都没有。
这种感觉,常人又何尝能够忍受?
或许是在寻常人家,可以有这亲朋好友的安抚,可以走街串巷,飘荡在这尘世之间。或许如天涯浪客,一把剑一壶酒,洒脱心性,四海为家。
然而唐王不同,他肩上挑的有大唐子民的安危,挑的有四座强敌的窥视,还有振兴大唐的霸业梦。
他只能咬紧牙关挺着,坚守着。
或许在无数个梦中,他会被阴阳两隔的妻子唤醒。或许会忆起太上皇的严厉教训时的音容相貌,亦或许是被自己已故孩儿那双无助眼眸所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