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贤已经老了,这把老骨头大半已然入土,你们尚且年轻。”
“老夫不愿看到一个个大儒世家被剿灭,被冠上谋逆反叛的罪名。”
听着这个饱含悲凉的话语,有人愤然站起,拍打着眼前的案几,道。
“如今青州大旱,百姓人人自危,今年的粮食能收割多少,尚不可知,如何能缴纳起来年的税粮?”
“若是再强行缴纳,我等岂不是任由宰割,坐等饥荒来临?”
势头带起,便再也止不住了。
有人站起反驳张贤的决定。
“如今大儒世家聚众方能汇合民间舆论,若是散去,只不过是一盘散沙,何以声张大义。”
有人踢到座椅,一片‘哗啦;声中,迈着阔步,愤愤不平的走了出去。
抱怨,谩骂,愤怒的声音嘈杂起来,揉成一团,塞进了张贤的脑海之中。
蓦然之间。
大儒世家建立之初的誓言,浮现在脑海之中。
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
不知何时,修身养性的初衷,已然变了。
四方汇聚的学士们,不再靠着学识去重塑自己,反而靠着聚众的力量,去与朝堂抗衡。
张贤颓然瘫在座椅上,眼神空洞,面如死灰。
谋逆反叛,这可是大罪。
这些煽风点火的民众,是在将整个世家引向死亡的边缘。
六月。
乍一踏入青州境地,温度陡然升高。
唐昊身上的衣衫褪去一层,坐在马车中依然觉得燥热。
只挂着一件薄衫的唐昊,看着李治裹得严严实实,闷在那里,大汗淋漓。
“热了就脱,不捂得慌?”
李治掏出叠好的方巾拭去额角的汗珠,憨憨的笑笑。
“父皇教导,会见宾客,礼仪得当,衣冠合体,此去要去见青州刺史,不敢无礼。”
听完这些,唐昊深感,做个皇子皇孙着实不易,随意摆摆手。
“此时已离皇城千里之遥,随你。”
掀开马车窗帘的那一刻,唐昊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茫茫万亩良田,禾苗泛着青黄颜色,秧叶已快卷成一根绳,一些指头蛋大的东西,跳来跳去,甚是欢乐。
蝗虫?
唐昊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此物。
喝停了马车,唐昊翻身下了马车。
一股热浪顺着裤腿向上蔓延,如同置身蒸锅。灼热的气浪似平缓的水流一般隐隐扭曲空气,鼻息间的空气变得燥热黏糊,吸进肺腑,燥的难受。
“想不到这青州旱情,如此严重。”
说话间,踏前一步,踩在道路两旁草丛中,惊起不少蚱蜢,蹦蹦乱跳,展翅飞开。
俯身蹲下,扣起良田中的土块,倒转过来仔细查看。
结块的泥巴如石头一般,坚硬紧实,仅在根部尚有一小块湿痕印记。
唐昊拿在手中,掂了掂,毫无水分,比正常泥块轻上不少。
“这般严重的旱情,朝堂上竟是丝毫不见青州之地上奏一二。”
“青州父母官,倒是心安啊!”
平淡的话语,带着不少愠怒,听得一旁李治皱起了眉,握紧了拳。
“如此官员,妄称一个官字!”
“食朝堂俸禄,尸位素餐,灾情不报,我定当禀告父皇,治他们渎职之罪。”
唐昊一声冷哼,瞥了眼这愤恨少年一眼,道。
“可曾听到沙蚕啃食的声响?”
不待李治回应,手中的泥块骤然扔出,哗啦一声,没入在茫茫泛黄禾苗之中。
就在那一片,飞蝗惊慌飞起,如一团稀薄阴云骤然飞起,四散开来。
振翅的细微吱吱声中,阴云再次变淡,最终隐没茫茫良田。
李治骤然退后一步,眼中露出一抹惊恐,指着方才阴云腾起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