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公公弓着的背,似是被这威压压得再度低上两分,余光不由得瞥向对面座椅上的人影。
唐昊亦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凝重,和一抹似有似无,亦真亦幻的杀意。
此刻的唐昊有些捉摸不透起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
自打进了这殿门以来,唐王从未说过一句对于大儒世家,对于张贤的处置。
此时却将这棘手的问题再度抛给自己。
正所谓,君心似海,深不可测。
没有提示的问题,往往是最难回答出让人满意答案的。
檀香袅袅缭绕,烛台火苗轻轻颤抖,大殿的空气变得粘稠,格外窒息。
荣公公不觉额间沁汗,后背凉风阵阵,搭在一起的双手也隐隐颤栗,屏息凝神,同唐王一样,等着一个完美的答案。
唐昊喉间轻蠕,微抬眼帘,与那道犀利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陛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何须再问。”
话音刚落,空气中的那抹凝重骤然加剧,偌大的殿堂中似是扬起一阵清风。
烛火飘摇,青烟散乱。
望向唐昊的那双眼眸之中,寒意大盛。
荣公公虽未抬头,但依然感受到了殿首上那抹人影的怒意。
君问臣,臣未答,却反问起君来。
当今大唐,敢这么做的,只有唐昊一人。
“放肆!”
荣公公尖细的声音,插话进来,为的便是能稳住殿上人影,给唐昊一个再次回答的机会。
唐昊却并未多言,额头微冒细汗,眼眸中的目光却更加坚毅。
“无妨。”
沉静的声音从殿首上传下。
空气中的那抹凝重陡然散去,烛火不再摇曳,清香丝丝缕缕。
唐王朗声一笑,道。
“如此甚好,大儒一事,便由你,亲自操办。”
“三日之后,给朕回复。”
压在头顶的石头豁然去掉,唐昊鼻息中喷出一口长气,恭敬起身,拱手揖礼,道。
“臣,领命。”
看着迈出大殿的身影,荣公公长出一口气,拭去额头汗珠,微躬着身子,凑到案几前。
“陛下。”
“这定北侯……”
唐王缓缓坐下,看着洞开的殿门,微微一笑,道。
“杀与不杀,朕交由他来处理。”
“三日后,他要给朕一个答复,给青州子民一个答复,给大儒世家一个答复。”
皇城,张家大院。
这里本是帝师以前的故居,帝师去世后,便一直由张政国打理。
得知张贤入城后,张政国便将张贤一行人请到了这里。
虽在皇城,却并不在喧嚣的闹市。
院落宽绰舒朗,屋舍简单朴素,青竹繁茂,叠石迭景。
虽不如青州的张家广阔,倒也显得幽静别致。
张贤端坐案几前喝着清茶,听着带来的学士禀告城内的情况。
门扉敞开,张政国神色担忧,匆忙走了进来,到了案几前,给张老行礼。
“夫子,学生来迟了。”
张贤微微摆手,示意张政国起来。
带着一抹惶恐,张政国谨慎的说道。
“夫子,陛下已下口谕,青州之地税粮缓上两年,那些余粮不多的子民们,今年不用挨饿了。”
张贤面容和蔼,道。
“此事,老夫已知晓。”
张政国的面上露出一抹喜色,道。
“那这圣意,夫子可曾满意?”
听闻询问,张贤脸上的那抹和蔼渐渐消散,面色也逐渐严肃,凝重。
“老夫此番前来,代表的不止是大儒世家,更是青州万千子民。”
“一路舟车劳顿,老夫先且不谈,为何偏等吾等到达长安之后,这缓缴税粮之策,方才降旨?”
说话间,张贤身子前倾,道。
“青州灾情尚且不重,贫寒子民尚有余粮,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