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讲了讲,明面上是夸,但话里有话,他深知白天承之心,越是如此夸,白天承就越会生厌。
白正功堂堂一族之老,和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本来是犯不上什么过节的,但此次是受了他自己亲眷的请托,要把白映逐出白府。他知道白天承是个刻板的将领,传统的儒生,对这个出身不正的女儿从不关心,既然不会得罪族长,他便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白天承又问道:“出府之后,如何安置?”
“小宅一座,仆役两人,结一年例银,与洛阳白氏再无瓜葛。”
“唤她进来。”白天承淡淡道。
白天承一发话,周围随侍之人便应声而动,不多时,远处已经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
以白舞阳此时的目力,在这个距离完全可以将远处来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他微微抬眼,对来人也有些许好奇,虽然答应了慧心,但至今还不知道白映究竟是什么模样。
苍白。
第一眼看上去,白映给白舞阳的印象就是苍白。
素色襦裙,苍白脸颊,使白映那张精致的小脸透出几分令人心疼的忧郁来。也许是因为从小体弱多病的缘故,不同于这个年纪女童应有的圆润,白映显得有些清瘦,这种清瘦让她似乎与生俱来的忧郁更加凸显。
小小的白映一步步朝着正院走来,一路被无数人围观,她却丝毫不在意,她眼里只有端坐于上座之首的人,那双清澈的眸中满是倔强与坚定。
白映走到了正院上座之前,俯身下跪。
“不肖女白映,叩见爹爹。”她轻声道。
“今日唤你前来,可知所为何事?”白天承淡淡问道。
“回禀爹爹,是将白映从白氏除名之事。”
“你愿不愿?”
“全凭族中安排。”
白映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即将被逐出家门的事,她只是抬起头来,凝视着眼前的白天承,一言不发。
白天承皱眉道:“你在看什么?”
“在看爹爹您。”
“礼数都白学了?族会之时,该如何称呼我?”
“该称‘父亲’或‘族长’,但今日,白映却只想喊爹爹。”白映的声音微微颤抖,“白映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与爹爹相见,言语亲热,望爹爹海涵。如此一见,便是被逐出白家,白映也并不后悔。”
白天承闭上了眼,但太阳穴不自觉地跳动着,唯有熟悉的人知道,这时他心思烦乱的表现。
白舞阳颇感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按辈分算,自己还应当叫她一声阿姐。那样的话,可不像一个正常的孩童说得出的。
白映凝视着白天承,白天承一言不发,也没有人敢再说话,窃窃私语的中下两座逐渐安静下来。
良久,白天承睁开眼,冷声道:“如此,便按族老所言尽早处置。你,退下吧。”
白映凄然一笑,眼中隐有泪光闪烁,她咬住唇强忍着,站起身来。
“父亲,且慢。”
一直冷眼旁观未发一言的白舞阳突然开口。
白天承皱眉道:“阳儿?”
“父亲,舞阳以为,此事不可草率而行。”白舞阳淡淡道。
坐在白舞阳对面的族老白正功面色一沉。
“舞阳所言,其因有三。一,自天唐开国至今,我白氏还从未动过如此家法,此时三言两语便行除名之事,操之过急。白氏乃是天唐勋贵,一举一动都在世人眼中,若因此事显得我白氏草率鲁莽,岂非不智?”
“继续说。”白天承的眉头稍微舒展。
“二,依舞阳所见,白映虽不似一般童稚,但不论如何也只是十岁之龄。试想,一个十岁女童,如何在白府庇护之外生存?如此行事,若为世人指点我白氏欺凌弱小,岂非不仁?”
白舞阳朗声道:“三,白氏家族之事,自然应该在宗祠之上裁决,白映虽是女子,却也是我白氏之人,早课之上就做如此决定,岂非不正?”
白舞阳这三个“岂非”全部占着道理,别说白天承,就算是一直阴沉着脸的白正功也一时说不出辩驳之言。
良久,白天承开口道:“你有意回护她?”
白天承此话一出,白舞阳顿感千钧之压,自己千般理由,父亲只是一句话,就点破了自己的心思。
既然如此,不如坦诚一些。
白舞阳与白天承眼神毫无保留地直接相对,沉声道:“是,父亲,舞阳愿保族姐白映不受家法。”
白正功连忙道:“族长,此事由族老议定,莫要轻易更改啊。”
一方是天纵奇才的大公子,一方是揽族中大权的族老,两者相争,谁赢谁输?
中下两座的白氏子弟们纷纷小声猜测了起来。
“好了。申时一刻,开宗祠。”
白天承做出决断,便走入院中,开始着手对族中子弟的评定。
上座之内,白舞阳与白正功相对而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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