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湖面，一片银亮，给人以如梦如幻的感觉。
小船在千里“临江湖”中行驶着，发出“哗哗”的声响。船在湖中，人也在湖中。
湖水微波荡漾间，彷如是一条大鱼，把带有一排排，一片片的鱼鳞脊背，这一处、那一处地露出，此起彼伏，反射着月光，散发着银光，荡漾着波光。
也把着行船人的心光照耀得通亮。
“这‘临江湖’啊，本来是没这个湖的。忽地一天，汹涌澎湃的临江没了，便是出现了这么一个湖，贯通了原来的两岸。可人们还是想念临江呢，于是也就把他叫做了‘临江湖’。”
小船轻轻，像是树叶一样飘荡在月光粼粼的湖面之上，船夫的话儿也是像那蒙蒙的月光一样飘荡着。
楚涛静坐船尾，两只脚丫也飘荡在船后的涡流中，静静地听着船夫的诉说。
“老伯，都说临江湖越是靠近迷幻森林这边，可越是不太平呢。湖下有鱼怪，岸上有幻兽。可我看，你却是一副坦然的样子，貌似这船儿一路上也没有碰到过什么鱼怪呢。”
自从坐上这条小船，楚涛便是一直没有说过话。
仿佛是哑巴一般。
但现在却是突然地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他是花了一千下品灵石，被那“临江客栈”的小厮领到这老伯的小船上的。
上船之前的一个月，楚涛又是进入到了闭关的状态。
整整一个月，他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了练气期六层。他手里还有一枚“小破境丹”，如果他愿意，还能突破一层。
但是楚涛没有那样做。
他从练气期五层，突破至练气期六层，经历了三个多月的磨合。
这三个多月，有一大半时间，是运转体内真气，在空中御剑飞行。虽然不像与人战斗那样，磨合得快，但近三个月也是让他的肉体充分地适应了新的力量。
现在刚刚突破练气期至六层，他不想，也不敢马上突破至七层。
楚涛本来还想将茅谷主留下的那部《金光镇魔功》一并修炼。那可是一部附带近战战技的功法，正好弥补楚涛的短板。
但终归是时间紧迫，只能暂时放弃。
只是将那《魂经》再度修炼了几天，让自己“伪魂海”之中的魂力更加的凝练了一些，便是乘船向迷幻森林进发。
“小哥为啥要做我的船？”
听到楚涛的问话，那船夫不答反问。
但也不待楚涛回答，却是自己继续说着：“不就是那领你上船的小厮，告诉你，我可以安全地从水路送你进入那迷幻森林吗？”
“那是。”
楚涛点点头，又是伸出手来，撩了一下船下那清凉的湖水，“可老伯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已经回答你了。”
船夫却是说着，一头浩然白发却是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的银丝闪亮，也给月光下的船夫平添了几分神秘。
“明白了。”
楚涛点点头，并没有再问，却是哼起了一支歌儿：“风猎猎兮吹我衣，火熊熊兮灼青釭……”
楚涛的歌声不高，却是用他的气海内力唱出。歌声在小船的后面飘荡，时而轻吻着湖面的波光，时而追逐着空中的月光，绵延不断，在月色中、湖面上回响。
“小哥，你很喜欢这支歌？”忽地，那老伯突然问着。
楚涛摇摇头，“不知道。但有些时候，就是想唱。”
他说的这是实话。这首《大道悲歌》，是他去飞剑门的路上，从马师兄、刘师兄那里学来的。曲调苍凉，歌词悲伤中又是不乏昂扬，觉得有时候很是符合修士的心境。
就像楚涛现在。
所以就唱出来了。
但忽地，又是心念一动：“老伯，你也知道这首歌？”又是问道。
“见你唱得很是投入，便是有此一问。”
那船夫依然是答非所问。
“也算不上投入，只是抒发一下此时的心境而已。”
楚涛眼望船的后方，看到波光粼粼的后面，却又是朦胧一片，长叹一声：“吾不还兮泪沾裳。应该是我娘想我了吧？”
“那小哥为何还要前往？”
许是行船寂寞，想和楚涛说说话，船夫又是问道：“可知小哥这一前往，不是杀人，便是被杀。小哥有娘，被杀的人也有娘。同样都是‘泪沾裳’啊！”
“娘是一样的，可儿却是各有各的想法。”
楚涛也是幽幽说着，“儿要求道，娘要求情。道耶情耶，恐是难以两全呢。”
“何不弃道求情？以全母子之情，以善天伦之乐？”
小船慢了下来，船夫也是幽幽说着，在那一瞬间，似是忘了使船。
“我亦想全母子之情，善天伦之乐啊。奈何天道无情，人道亦无情。踏上无情道，便是无以还。那也是心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大概这就是修行吧？”又是喃喃说着。
此时的楚涛，很想回到小时候的那个小村落——楚家村。
去看看娘是不是每天还在灶台间忙碌。
去看看爹每天是不是还担着货郎担走村串乡。
“应该是不可能了吧。”楚涛暗想，“我给家里寄了那么多银两，比村中的李大户都是不遑多让了。娘的身边也应该时时有侍婢伺候了吧？”
可他现在还不能回去。
他知道，他如果不进入前方的迷幻森林完成任务，继而去给那童副首座做尖细，那么他和他的爹娘，大哥二哥，就都会被童副首座杀死。
就算是他死在迷幻森林，童副首座恐怕也会履行他对茅谷主的承诺，不会饶过他的家人。
当然但这不代表楚涛就悲观，就失望。
楚涛从不是一个悲观的人！
他今年也才是十五岁，他相信，一个童副首座还挡不住他的道，挡不住他的缘！
他从甘做杂役弟子那一刻起，便是下定了决心，仙道无缘，那就闯出一线缘来。
要我命可饶，坏我缘必死。
楚涛此时眼望上方月光下，那银亮亮的天；下方湖面上，那银亮亮的水，“银盘虽好，但终归是有亏缺之时，湖面虽静，也到底有浪涌之际。
此事古难全。”
继而又是喃喃说着：“此大概也就是所谓的道吧？
道可求，缘无影。作为一介修士，也只能抓住那无影无踪的缘，方得求那一丝一缕的道。”
倒是在此时忽地变得感慨万千，似乎他不是走入那幻兽遍布的迷幻森林，而是踏上心中向往的求道之路一般。
“小哥可知，何时浪涌？”
听着楚涛的感慨，那船夫又是忽地问道。
“我不知。”楚涛摇头，“但我知，只要我坐在这船上，便不会有浪涌之时。”却是看了那船夫一眼。
目露精芒。
“哈哈。”
那船夫一笑，“小哥乃妙人也。今日老送你一程，他日你也送老夫一程。”说完，便是忽地脚下用力，那船儿便是如离弦之箭，快速地在湖面上向前滑行。
不一刻，便似是使过了百里湖面，穿过了千里月光一般，稳稳地停在了一片长满高高水草的岸边。
“小哥，到了。”
那船夫停下船，静静的伫立船中，笑眯眯地对楚涛说着。
楚涛走到船头，将要蹬岸，忽的又是站住，看着船夫：“老伯，不知何时还能乘坐你的船？”
“只要有缘，船就在身边。”
那满头浩发的船夫说完，但见湖面上波光荡漾，空中月华闪烁，却已经是没有了踪影。
“我这是遇到仙了吗？亦或是陷入幻境之中了？”楚涛伫立岸边，却是久久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