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思思在脱壳三个月后,再次经历绑架事件。
体验相对于上一次的好很多。
至少没被绑着,甚至绑匪还帮忙开了一瓶冰镇可乐拿给她喝。
一路上不管罗思思问什么,阿凯就一句,等会问三爷。
罗思思叫他这非暴力不配合的样子弄的哑口无言。
索性直接拿出手机给郁然发信息。
【临时有事,晚点回去】
是的,罗思思根本就不打算在跟梁肃纠缠下去。
不管他是做什么生意的,罗思思这次来,只是为了想办法拿回还在大宅的手机。
车一路上顺畅无阻,连个红灯都没遇见,罗思思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别的。
还是万丰园。
梁肃就在大门口站着。
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裤,西瓜辫站在他身后给他打伞。
伞是黑色的。
黑白黑,配着后面的白墙灰瓦,像一幅画师呕心沥血用尽毕生才能勾勒出的水墨画。
罗思思依旧心动。
梁肃就像酒,他身上的气势令人生畏,是酒的辣。
他的品格是酒的醇,经得起细品。
他的风姿是酒的香,即使远远的一个模糊轮廓,就已经让人心醉不已。
车稳稳停在他面前,阿凯下车为罗思思打开车门。
罗思思坐在后座,动作缓慢的下车。
她暂时想不到,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梁肃。
站在伞下的男人,张开双臂,脸上温柔的笑,让罗思思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根本就没万丰园那一段。
见她不动,梁肃也不恼。
他眼底含笑,从伞下走出来。
要跟上的西瓜辫,已经被阿凯拽住。
罗思思想躲,脚却生了根,被梁肃抱了个满怀。
他的脸埋在罗思思脖颈里。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喟叹道:“我以为我能等到事情结束,再去见你。”
“但我在阿凯耳机里听到你声音的那一刻,就知道,我做不到。”
“丝丝,对不起,接下来我会将你拖进一个可能尸骨无存的漩涡。”
梁肃抬起头,望着罗丝丝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蛊惑道:“你愿意吗?愿意和我一起同生共死!”
罗思思根本就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梁肃却不给她问问题的机会。
黑沉沉的眼睛里全是偏执的疯狂:“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就当你愿意。”
罗思思险些要去看后面阿凯和西瓜辫的脸,问他们,梁肃是不是疯了?
怎么说的话,跟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人那么像。
她一头雾水的样子不知道那里取悦了梁肃,他突然大笑,笑的畅快淋漓。
罗思思现在完全不觉得梁肃正常了,这完全已经是神经病后期。
她已经看到阿凯拉着西瓜辫,跟两只老鼠一样躲进园子里了。
“阿凯说你有什么多话想问我?”梁肃拉着罗思思往园子里走。
他步伐很快,像是等不及想听罗思思的问题。
她刚到万丰园的时候是春天,现在两个月过去,已经入夏了。
院子里鸟语花香的一路,罗思思在心中将自己想问的问题一一排序。
可真等到梁肃将她带到他住的房间,两个人对坐在窗下的时候,罗思思端着手中梁肃斟的茶水。
脑子里翻来覆去最先问出的竟然是:“你的脚好了吗?”
伤筋动骨一百天,梁肃显然不到这个时间。
梁肃纹风不动的笑脸上,惊讶极了。
但他显然很高兴罗思思会问这个问题。
“好了,陈医生还拍了片子,骨头愈合的很好。”
他的声音温柔的像夏天的风。
罗思思沉默半晌,低垂着眼看着桌案上的花纹。
“你不是毒贩?”
这次梁肃几乎算是瞠目结舌:“你……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见罗思思不抬头看他,他的语调高了一点,急着解释:“当然不是,梁家起家确实不干净,但是毒从来不碰的。”
“我们现在的生意可比毒挣得多的多。”
罗思思抬头,有点不信。
梁肃继续道:“房地产,化妆品……这些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好吧,罗思思承认他说的对。
“那你跟泰爷?”
老六说王哥的老大想跟泰爷做生意,王哥的老大不就是梁肃?
梁肃的眼神阴沉下来,带着狠意道:“他想拉我二哥下水,梁家洗白在即,我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他说着从座位上起身,来到罗思思面前蹲下,握住罗思思放在膝盖上的手,道:“丝丝,玫瑰园那次是我二哥做的,国内现在打击黑恶势力只会越来越紧迫,二哥跟大哥都在策划后路,他们想走举家出国的路子,但我不愿,梁家已经很久没有涉黑的生意了,只要狠得下心自己剜除腐骨,完全可以在国内堂堂正正的生活。”
“我要带领梁家洗白,就损害了大哥二哥的利益,他们已经被逼的狗急跳墙,什么都顾不得了,先是杀我,现在连毒都要沾……”
梁肃的声音开始颤抖,里面痛苦不言而喻。
他将头伏在罗思思的膝盖上。
“我这次出国,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国内的缉毒警察已经跟l国达成一致,证据链闭环以后就会实施抓捕,丝丝我马上就要亲手将我的亲兄弟送进监狱,甚至他们还会死……”
罗思思棉质的裤腿像是淋了雨,已经湿了一大片。
但她没有躲,反而将手插进梁肃浓黑的发里。
“不怪你……”她轻声安慰。
她突然理解之前在门口梁肃为什么表现的如此疯癫。
他这人看似无情实则有情。
身边的保镖都能包容,何况一脉血缘的亲兄弟。
“丝丝,我之前给了你两个选择,如果你选择留下来,我就改变计划,即使丽斯的父亲不倒向我,我也要将你留在万丰园。”
梁肃闷闷的声音在罗思思腿上传来。
“但我没想到,你选了另一条路。”
梁肃从罗思思的选择上看不到任何爱他的倾向。
“你走的那么干脆,心中可有一点不舍?”
梁肃从罗丝丝膝上抬起头,眼睛执拗的盯着罗思思的双眼。
想象中的绝情、冷漠都没有出现。
罗思思反而很惊讶。
她轻声问:“难道不是你让阿冼催我走的吗?”
梁肃正沉浸在心痛的窒息感中,乍然听到满头雾水,问:“我什么时候让阿冼催你走?”
罗思思捋一下思绪,道:“那天阿冼告诉我,如果我要留可以多住几天,如果我要走,立马就可以走。”
“他问完,就一直在廊下等着我回答,这样迫切的需要答案,可不像想要留人的态度。”
梁肃听得脸越来越黑,却也知道实在怪不到别人,话是自己的原话,连必须有个答案,都是他特意交代的。
怪只怪自己当时想要知道罗思思态度的心太迫切。
明知道阿冼听话、死心眼还要让他来传话,若是等一等,等到阿凯回来,派个机灵的来做这件事。
就不会闹着这种阴差阳错,啼笑皆非的事!
梁肃暗暗吸取教训,以后这种事管感情的还是交给机灵的下属去办。
“所以,是我理解错了?”罗思思都觉得荒唐,这样狗血的闹剧怎么会发生在梁肃这样精明强干人的身上?
梁肃已经将连脸埋进罗思思手心里,带着鼻音,小如蚊蝇般的声音:“我太急着想了解你的心意,没考虑到阿冼做事认死理……”
他后面的话已经几不可闻了
罗思思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那么在意脸面,完全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她,但是还是选择对她诚实。
罗思思想起从前网上看到的一句话,女人其实要的很简单,不过一片真心罢了。
她情不自禁的捧起梁肃的脸,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像哄小孩一样哄他,语气轻柔的像是怕大一点就吓到他一样。
“那……我原谅你?”
全然忘了来时,心中是如何打算拿到手机后,就跟梁肃彻底了断。
即使深沉如渊的男人在心爱女人面前也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往往这个时候,他们还十分好哄。
罗思思只是轻轻一句话,梁肃那双冷静严肃的眼睛就像凝了露珠,晶莹剔透。
有点像……等待主人怜爱的小狗?
罗思思觉得自己肯定也疯了,不然怎么会将猛兽般的梁肃比喻成狗。
她的行动却无比诚实。
一个吻。
一触即分。
即使狗狗表示还想要,也不行。
……
罗思思趴在临水凉亭的栏杆上给郁然发短信。
【所以你现在决定跟梁肃在一起了?】
【嗯。】
短信刚回过去,郁然的电话就打进来,罗思思按下接听键。
郁然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我不管你们之间的爱恨纠葛,思思我只想提醒了别忘记自己的身份,我们跟别人不一样。”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想试试。”罗思思很郑重的说。
郁然没有说话,电话里一时沉默。
半晌,郁然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跟老六准备回国了。托你的福,梁肃派人也帮我解决了身份问题,还把老六的房子重新买下来送给他。”
“思思,你好自为之。”
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罗思思听着那边的嘟嘟声,心中情绪难平。
梁肃的声音在后面适时响起。
“舍不得朋友?”
罗思思闻言转身,按下心中情绪,艰难地对着梁肃笑了一下,道谢:“谢谢。”
她没说谢什么,梁肃却十分了然。
上前在罗思思身边坐下,伸手揽住她道:“我们之间不用说谢。”
池子里养的鱼胖嘟嘟的,见人也不害怕,有几条一直在罗思思身边徘徊。
梁肃将下巴放在罗思思肩膀上,被风吹的懒洋洋,就起了童心。
将罗思思带来的鱼食,在池塘里乱丢。
看着锦鲤们吃完东边,吃西边,被他斗的团团转。
两个人气氛正好,西瓜辫突然过来说丽斯小姐来了。
梁肃沉默一瞬,站起身,对罗思思道:“我过去看看。”
说罢,就要跟着西瓜辫走。
罗思思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勾唇对他笑:“我也想去看看。”
梁肃的脸僵了一下,随后恢复正常。
很快,但是罗丝丝却看的分明,她一瞬间有无数的猜测。
难道梁肃并不希望自己见到丽斯?
现在她跟梁肃已经解开离园闹出的误会,但是误会的起源,关于丽斯,梁肃好像从来都没有解释。
梁肃将衣角从罗思思手中抽出。
“丝丝,你没必要见她,她向来任性,我怕以后她还会陷害你。”
梁肃话说的温柔,罗思思却只听见“以后”。
她心里“咯噔”一下子有不好的预感,连忙问:“以后?”
梁肃像是在做什么决定,脸上的表情犹豫不决,最后还是选择坦白:“丝丝,丽斯的父亲已经选择倒向我,丽斯就是他的投名状。”
“所以……”罗思思轻声接道。
“所以,丽斯必须在我的掌控中。”梁肃说完,就紧紧盯着罗思思脸上的表情。
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
罗思思有点难过,叹了一口气,道:“你在怕我生气?”
梁肃心顿了一下,问到:“那你生气吗?”
罗思思避而不答,反而问到:“她会住进来对吗?”
梁肃点头。
罗思思轻笑一声,对着梁肃说:“那麻烦将她安排的离我远一点。”
说完,不再理会梁肃,直接起身回房间。
她理智上理解梁肃的安排,情感上却无法接受。
倒不是她记恨丽斯陷害她,而是罗思思将万丰园看成她跟梁肃两个人的家,自然不希望家里来一个明显对自己情人有企图的第三者。
这个第三者做事还如此不择手段。
……………………
自从再次回到万丰园后,罗思思就一直跟梁肃住在一起,梁肃在东厢,她在西厢,中间是正屋,现在主要是梁肃的书房。
整个院子位于整个万丰园的西侧临池,是四周带廊的三开间小轩,主向朝西。
往北是一带曲廊回环,院内种着一株遮天蔽日的紫藤。
现在是五月末,是紫藤最后的花期。
风一吹那些开到荼靡的花瓣,就会飘飘洒洒的落下。
午后阳光灿烂的时候,罗思思没事就会坐在回廊栏杆上,泡上一壶茶,看梁肃留在这里的书。
品类很多,少数书上字体方正隽秀,跟现在梁肃的字体一致。
而大部分书上的字体都跟罗思思看过《杂谈园林》一样,龙飞凤舞。
梁肃说那是他青春期的字。
罗思思就专门找了有这种字的书看,从这些张狂不羁的想法里,她已经可以脑补出梁肃年少轻狂的模样。
她现在手里读的是一本诗集,大概汇总了各个朝代的诗,有三百首。
罗思思一页一页的翻过来,正好看到王轩的《题西施石》。
原文是:岭上千峰秀,江边细草春。今逢浣纱石,不见浣纱人。
梁肃在下面仿写:台上老秃头,同桌是细狗,手拿文具盒,一人一逼兜。
罗思思登时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视线朦胧之际,就发现回廊转折处快步冲过来一个人。
罗思思抬手刚把眼睛搽干,人影就冲到她正前方,耳畔风声掠过,她条件反射的将手中的书,往来人的方向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