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的楼梯阴冷,空气里透出一股霉味。
楼梯的尽头是一个看不到日光的内室。
六、七个平方米。
一面墙很明显是才砌过的,泥土很新。
张敏指着那面墙说:“我就在里面,还有孩子。”
“为什么要把你封到墙里?”白淼的不懂就问,“已经在墓室了,不是多此一举吗?”
“因为我跑了,背叛了山神。”张敏无限幽怨,“所以我的尸体不可以正常埋入土里。”
“你们能不能帮我挖出来?重新把我埋了......和孩子埋在一起。”
“要了你的阳寿,还把你封墙里,”白淼找来工具,一边挖一边说,“天底下,哪有苗婆婆那样的母亲!”
当看到墙里的尸体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尸体面向里,头朝下,立住。
就算是倒立着,张敏怀里还是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
面向下的埋尸法都是不想让尸体往生的方法。
白淼又想起化成怨念的张佩兰,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被施以这么重的法术,灵魂困了几十年。
“她觉得山神才是她的家人,其他人都不是。”张敏看着法医、叔叔们对着自己的尸体忙碌,又说。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山神是我妈带我进山看到的,”张敏回忆,“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现在那么大,比现在小一圈。”
“我妈把我带到他面前,他围着我转了几圈,然后把几口气吐在我的脸上,我妈叫我把气吸进去。”
“我吸进去以后,就觉得恶心、头晕,就晕了过去,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山神正在吃我家邻居的魂。我家邻居头一天刚不在的。”
“我妈告诉我,山神给了我礼物,就是那些吸进去的气,那是好几个人的阳寿,所以我长得就慢,比同龄人年轻。”
“我很害怕山神,就算他给了我礼物,我也不想要。”张敏的语气充斥着恐惧。
“后来,我妈先把坝子里不在了的人,献祭给山神。但是坝子里就只有那么多人,根本不够,后来有人进山,我妈就想办法把他们献给山神。”
“山神就开始长大了,越长越大。”
“我最怕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会看穿一个人,让这个人看到自己最害怕,或是最喜欢的东西,人分不清现实和思维的时候,如果加上意志力差点,就会失心疯。”
“慢慢的坝子里的人都知道山神会给人礼物,就托我妈去和山神说自己的愿望,但是得到愿望的代价是要带人献祭给山神。”
“我不想呆在这里,我不想杀人,所以我就跑,跑了好几次都被他们捉回来,但最后是还是跑出去了。我遇到了隔壁坝子的李伟,他介绍我去做保姆。后来我就遇到范启明了。”
“跑出去的那几年是我人生最快乐的几年,范启明对我很好,我再也不用担心要找人献祭给山神。”
“但是我的孩子生下来几分钟就没有了,我舍不得孩子。”张敏说到孩子,更是难过到不行。
“讽刺的是,我还是用了我妈教我的办法,封住孩子的灵魂,要不他就会被带到孟婆那里往生。”
“我本想自己带着孩子回来,可是范启明舍不得我们,还是一起跟了过来。”
“回到坝子,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张敏的脸上有羞耻和愤怒,“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关心我。”
“我只想和孩子在一起,所以我和山神交换了条件,他带我走,护住我和孩子,让我们在一起。他收回曾经赐给我的礼物,把这些寿命给了我的母亲。”
“可你和孩子都死了,范启明怎么办?”白淼问:“范启明呢?他人在哪里?”
张敏长叹一声:“我最对不起的就是范启明了。”
“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他不该跟着一起回来。”
“全坝子的人都把他视为眼中钉。在我和山神做了交易后,我妈也想把他献给山神。”
“可是我不想他这样,他原本就不属于这里,所以献祭头一天我告诉他,如果第二天中午我还没有回来,他就快跑,离开这里。”
“可他这个傻瓜,第二天中午见我没有回来,就去找我。岩干带着人就去抓他,把他逼得跳了河。”
“那范启明也死了?”
“也许吧,或许他的魂已经被山神吃了。”
“这个山神究竟是什么来头啊?”白淼问。
“这个肯定不是神。”乌炎笃定地说,“神不会吞噬灵魂的。”
“吞噬灵魂的只有一个东西......”
“怨念!”白淼打断乌炎。
乌炎和乌泽都点点头。
能锁住鬼魂,不让引路人发觉,那么这个怨念的级别也不会低。
但既然是怨念,那就是乌家的事了。
乌炎乌泽姐弟俩嫌白淼和曹孟德碍事,留他们在坝子里,就带着人进了山。
曹孟德先开口:“张敏和她娃,我们还是得带他们回去,要不没办法向牛老三交代啊!”
白淼一听才想起来自己进山的初衷,是为了找寻丢失的鬼魂,好向引路人牛老三偿还弄丢王佳怡鬼魂的事情。
没想到自己来到这个地方,还发现更多没有去往生的鬼魂。
把他们都交给牛窦窦和牛老三吧,两个人当即决定。
白淼随即电话摇给了牛窦窦,牛窦窦在电话那头听了白淼的故事,表示马上过来。
当然白淼讲故事的时候,隐去了自己又死了一次的事情。
三分钟后牛窦窦拉着孟姐,还有精瘦的牛老三站在白淼面前。
两个引路人,两条锁魂链。
孟姐看着坝子和大山,说:“这里被下了符咒,在坝子外面居然感觉不到里面有没有死亡的气息。”
牛窦窦观察了一下:“有意思,阴间在这里居然被隔离出一个空间。”
“符咒能设,就能破,”孟姐冷笑,“就看谁的道行厉害了。”
孟姐又观察了一番,“大山的东南西北四个面都有符咒,这个坝子在山的北面,阴气最重,我们就从这里着手。”
“怎么破?”白淼真的不懂。
“这里肯定有‘锁’。”
“‘锁’是什么?”
“就是能锁住时空的一种东西。”
“锁都有这个功能。”
“这个不一样,”孟姐白了白淼一眼,“能锁住时空的锁,肯定有很强的力量。”
“这个锁长什么样?”
“不知道,但是你看到它,你会知道就是它。”
白淼觉得和这些奇奇怪怪的人进行的沟通经常都是无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