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爷老泪纵横，老伴儿说的是实话。
他老了，啥都做不了，现在又是灾年，离开了孩子们，他们活不了几日的。
但是他还是攥起老伴儿的手，小心又温柔地拍着她的手背儿：“你想早走我可不依，我得陪着你。”
柳七七躲在草丛后面，看得有些动容。
能够生死与共，这两位老人一定非常恩爱吧。
柳七七拨开草丛来到老婆婆身边。
她把手搭在老婆婆的手背上就帮她搭脉。
老大爷疑惑地看着她：“闺女，你……”
“老人家，我是大夫。”
老大爷两眼瞬间睁大，忙退到一边，给柳七七让出位子。
本来到一旁吵架的两家看到柳七七也纷纷停下来，好奇地上前打量。
“喂，你干嘛的？”
“她是大夫，帮你娘看病，你娘有救了。”老大爷激动不已。
老大爷的大儿子率先走出来，从头到脚地打量起柳七七。
这么一个胖女人会是大夫。
“屁啊，就她一个女的还大夫，你傻啊还是蠢，她要是大夫我还是御医呢。”
老大爷本来充满希冀的眼神，瞬间被失落代替。
是啊，从来没听说有女大夫的。
村里的郎中和城里的大夫都是男人。
可是……老伴儿该咋办，老板已经一连有七八天没有排便了，这看着肚子都大了一圈。
她明明瘦得都皮包骨头了。
柳七七专心的帮老婆婆把脉。
过了一会儿，柳七七松开手，在老婆婆的肚子上按了按。
老婆婆果然跟着哎呦一声。
等柳七七把手拿开，老婆婆又恢复原样。
柳七七转身问老大爷：“老人家是不是有很长时间没有排便了？”
本来老大爷还有些沮丧，听柳七七这么问，突然两眼都亮了起来。
就像看到了出现在黑夜中的希望。
老大爷的大儿子十分不耐烦：“你到底什么人啊，你懂什么是看病吗，我们村子里有赤脚大夫，已经帮老婆子看过了，就是胃浮肿，活不了几日了，你赶紧走，别想着来坑我们钱。”
老二也跟着附和：“赶紧滚，不懂装懂，也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骗子。”
几个人吵得柳七七脑壳疼。
柳七七真想拿草堵住这两个不孝子的嘴。
之前讨论怎么把他们娘扔掉的时候不出来，现在有人能治他们娘了，倒是出来跳脚了。
有这样的儿子，这两位老人家真是不幸。
老大爷突然抓住柳七七的胳膊：“对对对，闺女，她有八天没有排便了，你快给看看到底咋回事，俺找了村里的赤脚大夫看，大夫摸了摸她的肚子，说是吃了太多，胃肿了，可俺知道，孩儿她娘明明什么都不舍得吃，咋会吃多了东西胃胀呢。”
两家听到老大爷这么说，都不说话了。
柳七七又问道：“你大概回忆一下，七八天前你们有没有吃过什么特别硬的东西，或者，你有没有特别注意，老婆婆是吃了什么以后，开始有肚子阵痛，不愿意进食的症状。”
“这个，”老大爷仔细地回忆一下：“我记着，她最后一次正儿八经的吃东西，好像是吃了捡来的土豆。那些土豆是俺去山上挖的，有些太硬了，娃儿们吃不下，所以老婆子她就想自己嚼了喂给孩子们吃，好像有一颗她不小心吞下去了。”
柳七七了然地点点头：“那便是了，老婆婆得的并不是胃胀，而是肠阻塞。”
“啥，肠阻塞？这是个啥病？”老大和老二都是满脸震惊。
他们还从没听说过肠阻塞这个病。
该不是这女人说出来故意忽悠人的吧。
“闺女，这个肠……什么的，还能治吗？”
“不好说。”肠阻塞要看异物在肠道中的阻塞程度，如果沉积的太厉害，造成了肠道腐烂，那恐怕只有手术才能治疗了。
但是现在的卫生条件，根本不适合手术。
就算她给老婆婆做了手术，大概率也会细菌感染而死。
还不如多活一日是一日，还能跟老伴儿聊聊天，回忆一下过往。
“闺女，老头子求你了，你救救我老伴儿吧。”
老大爷扑通跪在地上，眼泪纵横地拉住柳七七的衣角：“闺女你就行行好救救她吧，不求多活多久，你让她多活两年也好，俺答应老伴儿，等灾年过去了，俺还要带着她回到老家看看，院子里的地瓜兴许还能活。”
柳七七眼睛有点湿。
其实生老病死她早就看惯了，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冷漠，没想到看到两个老人家，心里还是忍不住动容。
柳七七看看天色。
过不了多长时间，官差就要继续赶路了。
如果要治好老婆婆的病，她必须到山里去采草药，而采草药多半会耽误，赶不上大部队。
他们已经脱离过大部队一次，这次要是再擅自离开，常左青很可能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看出了柳七七的犹豫，老大爷一边跪着，一边哽咽着磕头：“求求你了闺女，俺们现在啥也没有，身上值钱的只有这个物件，你就拿着，帮帮俺们吧。”
老大爷从怀里掏出一条用红绳挂着的物件塞到柳七七的手里。
那条绳子已经有些发黑了。
本来看到老大爷掏东西，两个不孝子还十分紧张，等看清掏出来的东西，一个个才露出不屑的神情。
那是一块用红绳挂着的什么东西的指骨。
一文不值。
“老头子，这是爹留给你的，你怎么……”
老大爷摇头：“什么都没你的命重要，孩儿她娘，俺听了你一辈子的话，这回你得听俺的。”
柳七七把骨头攥紧手心里，紧紧的皱了皱眉，迅速的钻进深山老林里。
柳七七并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
但她还真看不惯老人家的那两个儿子。
希望织织和悠悠长大后不要变成这副让人可憎的模样。
上山后，柳七七很快找到了想要采摘的草药。
因为这种草药长在悬崖峭壁上，又因为长相丑陋，一看就不能吃的东西，所以没有被人当野菜挖了去。
采好了草药返回原地，非常幸运的是，官差们居然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