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五年,白鹭每天上下班,过着两点一式的平淡生活,她一直也没有再离开这座城市,只因曾经的那句“等我,我会来找你的。”
每到深夜无人时,白鹭总是会想起那天晚上分别的情景,期望着他会在某一时刻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仅有的一点期盼也慢慢地消散了,正如人们所说的,时间可以抹平人世间的一切。
近来,她越来越不去奢望,也不愿再去想这个问题,仿佛生活失去了阳光与色彩,对很多事情再也提不起兴趣。
今晚的月色真美,在星空璀璨的夜空里熠熠生辉,可这美丽的月色并不属于白鹭。
她静静地坐在窗前,一只手紧托着下巴,两眼却空洞无神地望向远处。
突然,桌上的手机响起了“嘀嘀”两声,打破了原本沉寂的夜空。
白鹭看着手机绿光闪烁个不停,她随手拿起手机查看。
“云姐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腿终于有感觉了,医生说只要一直坚持下去,我会重新站起来的。”
白鹭看着一卓发来的喜讯,她为他感到高兴,多年的坚守没有白费,终会迎来柳暗花明的一天。
想想他们初识时,白鹭还是一个大一的学生,那会同学们刚接触电脑,QQ交友成为一件很新潮的事。
白鹭也顺应了这一形势,注册了一个QQ号,并取名为“白云随风”,却好巧不巧的第一天就遇上了一卓,而且这一聊就是八年的时光。
与其说是白鹭一直帮助着一卓走出困境,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向往。
不如说是一卓也成为白鹭孤独无助时的一丝丝慰藉,陪伴着她一路走来,让她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有用之人。
人生能有多少个八年,她也倍加珍惜这份情谊。
白鹭嘴角咧开一丝弧度,她手指抬了抬,开始按动手机键盘。
“一卓,我为你感到高兴,也为你自豪,你的勇敢与坚持,我相信,老天会善待你的。”
“谢谢姐姐,我希望在我重新站起来的那日,你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愿望。”
“答应你了,好好听医生的话,期待你重新站起来的那天。”
白鹭像往常一样上班,这是一家小型的广告设计公司,白鹭每天主要负责整理一些资料,接待下顾客。
她最晚一个进公司,所以对她来说,大家都是前辈。
这样,公司里的很多杂事就都落在她身上。
从脚步一跨进公司大门,她就犹如陀螺一般地旋转工作,直至下班回家。
她也并不觉得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帮大家又有何妨,更重要的是,能这样充实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她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结束一个上午的工作,白鹭正准备去吃午饭,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亲,有没有想我呀?”雅丽那欢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想你,你又不能回来。”
“呵呵,我已经在家了,明天见一面吧?”
“真的,你怎么回来也不提前告诉我?”
“给你个惊喜,哈哈哈。”
“明天见。”
挂完电话,白鹭心情愉悦,一扫近几日的阴霾。
这两天还真是好事连连,一卓的腿终有了起色,雅丽那丫头也突然回来了。
次日一早,白鹭坐上了回鹭江镇的班车,自从爷爷走后,她已许多年未曾回过。
看着渐渐熟悉的画面,两旁的景物依旧,白鹭心里有些不好受。
她不是不想回来,这里有她最亲近的人,也有她最美好的回忆.
可是他们都不在了,留她一人在这片土地上孤孤单单,索性她选择了逃离,心想着看不见兴许也就不伤心了。
她闭上了眼睛,努力地让自己的心情平复。
下车之后,白鹭开始往家的方向走,终点站离家还有一段距离。
曾经的这条路,她走过了上千回,而且总是充满愉悦与欢快,可现在她的脚步愈发沉重,如今的家中早已无人,也不会再有人等她。
她看着前方渐感熟悉的画面,这份熟悉感却又是那样的陌生,仿佛自己不再属于这片土地,她有些茫然起来。
再往前走,就到了那座心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小桥,她立在桥上站了一会,她与他的时光仿佛定格在昨日。
可惜,她再也见不到他了,他的影子在脑海中也越来越模糊。
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越发地淡忘起来,好像正慢慢地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一般。
想着想着,心中一股愁怨有如翻江倒海流窜全身,她失神地看了看远处。
一步一步挪着沉重的步子,白鹭来到家门前,就见雅丽早已等候在这。
看见雅丽,白鹭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还好有她,让自己觉得并不是孤单一人。
雅丽一看见白鹭,就朝她的方向跑了过来,给了她一个深深地拥抱。
雅丽心里心疼白鹭,这么多年一个人独自走来,尤其是这两年,自己全国各地到处跑,没能很好地陪伴在白鹭身边,她心中总是责怪自己。
白鹭推开雅丽,她朝雅丽微微地笑了笑,就朝院中走去,小院依稀是曾经的陈设,门前的两棵万年青也愈发的高大茂密。
白鹭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可手却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这个曾经的家,在她的梦里反复出现的家,如今近在眼前,她却显得不自在起来。
她害怕爷爷的责怪,这么多年从没回来看他,她完全就是一个不孝的孙女,一想到这,眼里的泪花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见白鹭怔怔地定在那里,雅丽知道白鹭心中难过,她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们进去吧。”
白鹭开门,眼前还是那副熟悉的画面,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一样。
她甚感欣慰,这得益于大伯母的精心打理,才让整个家不至于蒙了灰尘,也看起来还有家的样子,让她不会太失落。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直说话,这仿佛就在昨天,一如曾经年少的模样。
尤其是雅丽,这两年她走南闯北,作为一个自由作家,她到过很多地方,接触过许多人,她的眼界和心胸都开阔了,说话起来一套一套的。
白鹭为她感到高兴,她找到了自己生活的乐趣,正为自己心中的梦想努力追寻。
相较于雅丽,白鹭的话明显少了,性格也越发地收敛,仿佛不再是她自己,这让雅丽看着担心,但也不知道如何去帮助她。
“雅丽,我好久未回了,我想去江边看看。”白鹭突然开口道。
“需要我陪你吗?”
雅丽小心地问,她知道江边对白鹭来说有着特殊的含义。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那好,我们晚点见,你今晚必须陪我,我还有好多话同你说。”
“当然,你看,我总不能住家里,毕竟很久没住人了。”
江边的景色依旧,多少年后估计还会是这个样子。
白鹭一直向前走着,此刻的她心情平静,仿佛这片江对她有神奇般的魔力。
只要望向江面,她的心情也会跟着平静,这也许是爸爸的缘由,他能包容她的一切,能抚平她心中的任何遗憾,有如大海一般海纳百川。
白鹭静静地坐在古树之下,忘却了很多很多的人和事,却唯独还记得那个曾经站在古树之下的少年。
也是在这般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独立望江,他的音容笑貌深深地刻画在脑海深处,这会显得越发清晰起来。
她好想问问他,为什么没能遵守承诺?而是一别八载,从她的生命里消失,把她忘得彻彻底底。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起,而是把目光投向江面,她渴望爸爸的包容与安抚,让自己多年尘封的心再次平静。
晚上,白鹭在雅丽家吃过晚饭,就与雅丽上楼了,她俩都很珍惜这难得的相处时光。
白鹭好不容易才请了两天假,明天她就要走了,这一分别,又不知道下次何时能再见。
两人静静地坐在床头,雅丽看着白鹭,总觉得她变了很多,好像从白爷爷过世后开始,慢慢的,慢慢的就变成了今天这幅模样。
雅丽很为她担心,可却无能为力。
突然,她想起这次回来,她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诉她。
也不知这消息对白鹭来说是福还是祸,但总比白鹭现在半死不活的好,她也愿赌上一赌,就赌白鹭仍然对他还有念想。
白鹭看着雅丽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半天也不说话,她有些好奇地开口。
“雅丽,你怎么了,这么安静?”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它憋在我心里好些天了。”
雅丽直截了当地说,也不再想着顾忌什么,大不了自己今后就守着白鹭了。
“什么事,你说呀?”
白鹭轻声问,可直觉告诉她,这事跟自己有关。
“上次我去平城见到了李林,他说自己遇到过江尚,两人还吃过一顿饭。”
雅丽一股脑地说完,她心中轻松了不少。
白鹭听完雅丽的话,她心不由自主地波动起来。
本想着不再去想他,这会却毫无征兆地又被提及,她还是会心生波澜,整个身子越来越僵硬,好像沉入大海深处无法呼吸。
“李林现在过得怎样?”
“他倒是挺好,这不是重点,你就不想问问江尚,他现在可就在平城。”
“雅丽,我有些累了,就先睡了。”
白鹭从牙缝中努力地挤出这句话,就背对着雅丽侧身而卧,思绪也随着雅丽的话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雅丽看着白鹭强装镇定的样子,她心疼她,知道她难过,她轻轻拍了下白鹭的后背说:“睡吧。”
昨夜一夜未眠,脑海里想得全是他。
这些年,白鹭所记挂的人和事已经很少,他算得上其中一个。
她好想知道,为什么他没有遵守承诺回来找她,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那般给人以希望?
既然做不到,又何必说那番叫她等他的话?也白瞎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傻傻地等候,期待着他会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如果再遇到,她得好好问问他,为什么没有遵守当初的承诺,最可恨的是连个音信也没留下,就这么凭空消失一般。
一大清早,白鹭告别了雅丽一家,她心里既然打定了主意,也无须再纠结,朝着前进的路走下去就好。
这次难得回来,白鹭还要上大伯家看望二老,从小到大,除了爷爷,他们就是自己最亲近的家人,把自己当作亲生女儿一般。
这些年,她真是没少让他们操心。
在大伯家吃过午饭,又聊了会天,白鹭就准备回去了。
本打算将自己即将离开这座城市的消息告诉二老,可看到他们两鬓白发渐渐多了,对自己也会时不时流露出一种关心的神情。
她突然又不忍心让他们担心,还是等到过去安定后再告诉白羽,让他做做二老的思想工作。
临走路过家门,白鹭最后再努力地看了一眼,想把这个家牢牢地印刻在脑海深处。
她没有再走进去,而是不敢,虽然再也听不到爷爷的唠叨,但她知道爷爷一定在天上的某个地方看着她,他肯定也不希望自己走远吧。
车一路驰骋,离开了鹭江镇,离开了这个曾经生养她的地方。
白鹭紧闭双眼,感受着离家越来越远,一阵心酸突然涌上心头,眼泪也不禁地流了下来。
她顿时觉得有些胸闷,于是打开车窗透气。
窗外的微风扑面而来,也渐渐风干了她脸上的泪水。
她把目光投向远方,前面的路虽然渺茫,但既然决定了,就没什么好怕的,开弓没有回头箭,还是打起精神坚强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