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一突发情况,没人再有心思继续游玩,纷纷下山将人送去了医院。短短几个小时,安逸住进了ICU。抢救室外的安好,努力镇定,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文舟,为什么会这样?小逸不是没事了吗?他不是没事了吗?”
“他会没事的,不要乱想”,尚文舟极力安抚她的情绪。
见大家在这等着也无济于事,他吩咐小张一一把人送回去。小枫和小梨,分别握着安好的一只手,带着哭腔道,“我们不走,我们就在这陪着好好”
安好紧紧回握她俩的手,“小梨,你现在不能任性,小杨哥,麻烦你,照顾好她”
“那我留下”,小枫一再坚持。
“云川,你也回去吧”,尚文舟对聂云川说到。
“嗯,也好,回头我来换人”,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随小梨夫妇一同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安好,尚文舟和小枫。
一个小时后,抢救室的门开了,邱宇满脸疲倦的走出来。
“病人目前暂时脱离危险,后续还需要观察”
安好松了一口气,瘫软在椅子上,和小枫相视一笑。
邱宇给了尚文舟一个眼色,“文舟,你跟我来办一下住院手续”
尚文舟会意,交待完安好便跟了过去,不等对方开口,他早已猜到了十之八九。
“安逸的情况是不是不乐观?”
邱宇思忖片刻,无奈的点了点头。
“还有多久?”
“最多三个月”
尚文舟早就把安逸当成自己的亲人,听到这个噩耗,一时难以接受,他最担心的还是安好,得找个机会缓缓的和她说。偏偏这个时候,集团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名员工在大厦内被确诊过劳死,鹏跃再次利用媒体大做文章,集团一时危机四伏,本该陪着安好的尚文舟,不得不连夜赶回公司。虽然情有可原,独守空房的安好还是一整晚都难以入眠,天微微亮,她便来到医院。
看着熟睡中插满各种管子的安逸,她忍不住流泪,作为家属,她已经从院方那边了解到了病情——令人绝望的严重的排异反应。老天一定是在嫉妒她得到太多,才想着夺走一些,如果是这样,她愿意用眼前的一切换取安逸的健康。从小到大,无论安逸有什么要求,她都尽量满足,这次,她也不会让他失望,她决心要尚文舟给一个结果,可等了一整天,仍然没有他的消息。手机里频频弹出集团的负面新闻,种种声讨的言论在发酵,安好很想理解尚文舟此时的忙碌,可谁又来理解她呢。
尚氏集团一直宽厚待下,这次的事件纯属意外,尚文舟对此深感痛心。一方面要安抚死者家属情绪,一方面又要对付鹏跃,他忙得焦头烂额,开会时突发头疼,不得不停止会议,回到办公室休息。
“尚先生,您的身体没有问题,也许是车祸的后遗症,在劳累时表现了出来,我给您开点止疼药,配合休息,很快就能恢复”,医生诊断后说到。
尚文舟躺在休息椅上,手扶着额头,“有劳医生了”
“客气了,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嗯,小蒋,送一下”
站在一旁的小蒋恭敬的将医生送走后回来。
“尚总,您这边还有什么吩咐吗?”
“把今天会议上的资料拿给我”
“可医生叮嘱您要休息”,小蒋小心翼翼的回答,见尚文舟面无表情,便知道他执意如此,“好的明白,我这就去”
“对了,如果尚太太来公司,不要告诉她医生来过”
小蒋微笑,“尚总,您对尚太太真的很用心,我去给您拿资料”
尚文舟好容易有了片刻闲暇,满脑子想的都是安好,旁人都说他用心,他只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比如此刻,他该陪在她身边才对。手机显示好几个未接,他回拨过去,无人接听,只好又打给家里。
“孟叔,太太在家吗?”
“先生,太太一大早便去了医院”
“我知道了”
安好放心不下安逸,他又何尝不惋惜。事情结束,已是晚上七点,他径直去了医院。安逸看见他,挣扎着要坐起来。
“姐夫,你来了,我姐刚走”
尚文舟示意他躺下,“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他笑得很苦涩。
尚文舟想说点安慰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安逸突然抬起头来,望着他。
“姐夫,我不怕死,我只是担心我姐”,泪水在他眼眶中打转。
尚文舟上前握住他的手,“你放心”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豪车里,尚文舟回想起在医院和安逸的对话,无论什么原因,他都不能拒绝一个时日不多的人的请求。
一到家,孟叔便迎了上来。
“先生,太太今天不太舒服,已经睡下了”
不舒服?他眉头微微皱起,“医生来过了吗?”
孟叔摇头,“是太太的意思”
“嗯,你也下去休息吧”
孟叔应了一声,退出客厅。
尚文舟悄声推开门,安好裹了薄被侧身往里躺着,睡得很沉,拨去垂在她眼帘的发,她睁开朦胧的双眼。
“你回来了?”
“嗯,哪不舒服,怎么不叫医生来看看”
“我只是有点累,你今天去看过小逸了吗?”
“嗯”
他观察着她的表情,生怕一句话不对,惹得她伤心。安好盯了他片刻,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他怀里,痛哭起来。
“文舟,小逸的时间不多了””
断断续续的哭声,令他心碎了一地,他用双手紧紧环住她,企图给她一点力量。
安好在这个温暖港湾里,肆意的发泄着情绪,直到筋疲力尽。她抬起头,期盼又坚定的望着他,“我们结婚吧”
他沉重的点了点头。
安好如释重负,却喜忧参半。即使感受到他的为难,她也要任性一回。
治疗已没有意义,安好把安逸接回家,并开始着手婚礼的事。与鹏跃的胶着到了白热化阶段,尚文舟脱不开身,许多婚礼细节,都是她和安逸讨论。安好不想再计较细枝末节,只要能办成这场婚礼,让安逸无牵无挂的离开,她便心满意足。唯一的遗憾,是时间太紧,婚纱来不及定制。
这天,尚文舟难得出现在晚饭的餐桌上。
“婚礼准备得怎么样?”
“除了婚纱没定,其他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这段时间我比较忙,辛苦太太了”
“还好,你推荐的那些婚庆公司都很有经验,我只是做个决定而已”
尚文舟含笑揉了揉她的发,“婚纱是来不及定制了,我打个电话过去包场,你找个时间去试,记得”,他翘起大拇指和小指放在耳边。
尚文舟的意思,要做看到她穿婚纱的第一人,当着安逸的面,安好脸一红,咬着筷子低头瞧碗里的饭,含糊的应了一句“知道了”。
安逸这头快看不下去了,“姐,你都要嫁人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尚文舟幽幽的说到,“小逸,这不叫害羞,这叫‘情深不能自抑’”
安好在心里暗骂,好一个狼狈为奸啊。
然而到了试纱的日子,尚文舟却失约了。原来是鹏跃厚颜无耻的利用死者家属,将集团告上了法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似集团一直在占下风,实则是尚文舟布的一个大局,这一次,他要将把鹏跃彻底击垮。聂云岐早在他的安排下悄悄回国,准备随时联手。
不知情的安好,此时正望着镜子出神,圣洁的白沙配上她姣好的容貌,真是一副绝美画面,这样的场景,她幻想过无数次。当她掀开帷幕,拖着裙摆缓缓出现,尚文舟该是怎样的深情与赞赏。
安逸看出了她的失望,“好美,姐,你一定要做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她故作轻松,“有你参加,姐姐一定是最幸福的”
店员在一旁拼命的夸奖,“尚太太,您长得这样漂亮,身材又好,怪不得尚先生对您如此着迷”
“谢谢”,她侧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对店员说到,“腰身是不是有点紧?”
店员小姐愣了一下,笑道,“腰身是有点紧呢,这款码数偏小,我们可以给您改一改”
安好总觉得她的笑另有深意,一时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接下来试的几件,都像跟她作对似的,哪哪都合适,就是腰围太小。安好意识到自己该减肥了,于是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婚纱店。
才走到门口,便接到了尚文舟的电话。
“好好,抱歉”,他的语气充满愧疚。
安好咬着下唇,迟迟不愿开口,很想像往常一样,对他进行无伤大雅的责备,用嗔怪的语气和他撒娇,不知为何,她好像突然丧失了这样的能力。长久的迁就与退让,冲淡了她对这段感情的期待。这场婚礼,仿佛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位主角,只有她在竭尽全力。
“没关系,知道你很忙,我自己可以的”
感受到她的失望,尚文舟心头一紧,“你在哪里,我们一起吃午饭”
“不用了,我和小逸在附近随便找一家吃好了”
尚文舟才要坚持,见小蒋拿着文件一脸焦急的推开办公室的门,“你等等”,他放下手机,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起来。
安好斟酌再三,还是将电话挂断,并发了一条消息,“你先处理棘手的事情吧,记得按时吃饭”
折腾了一上午,她在餐厅里点了一份四人大餐,准备犒劳自己和安逸。
美食陆陆续续铺满桌子,安逸左顾右盼,尴尬无比。
“姐,你不是才说要减肥吗?”
安好左右开弓,“不减了,减什么肥,这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填不满心底的空虚,那就把胃填满。她有多久没这么放纵过了?多久了呢?这段时间,她努力维持着尚太太的形象,处处小心,那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安好已经快找不回来了。她真想和尚文舟做一对简单的伴侣,过着三餐四季的平淡日子,可如今,和他吃顿饭都成了奢侈。
她放下手中的餐具,对安逸说出憋在心里已久的话。
“小逸,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安好的心事,安逸都看在眼里,“姐,你想听实话吗?你和尚大哥,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路走来,你们的感情我都看在眼里,除了他,我不放心把你交给任何人。但如果有一天,你不快乐了,不要忘了做回你自己。从小到大,都是你在保护我,照顾我,我知道尚大哥现在无心举办婚礼,我这么要求,是想让他给你一个名分,而不是让你生活在遥遥无期的流言蜚语中,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安好愕然,这么说,那天晚上,尚文舟答应得这么爽快,完全是因为安逸?因为可怜一个将死之人,所以勉为其难和她结婚?可笑至极,她明知这场婚礼有几分求来的意思,为了安逸她自欺欺人,没想到尚文舟真的一点点都不曾替她想,他是这么不情愿,只是受了安逸的‘胁迫’。
这一刻,她好似漂浮在海上的人,而诺亚方舟在眼前冰消瓦解。她让司机把安逸送回家,自己打车来到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