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那边已经安排妥当,手术的日子将近,安好请了长假,专心陪伴安逸。
病床上的安逸还是一副苍白的样子.
“姐,我害怕”
“小逸别怕,这里有最好的医生,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她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
“如果我有什么事”
“不许胡说,你不会有事的”
“姐,你听我说,从小,你就保护我,疼惜我,要是没有你,干爹不会收留我到现在。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有一天,他还想欺负你,记住,一定要让姐夫帮你,只有他可以帮你”
安好脸色一沉。
“小逸,不要在你姐夫面前提起江参生,我不想让他知道太多过去的事,你快快好起来,就能保护我了。快睡吧,我明早再来”
她起身走出病房,尚文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
“今天没安排,我来接你”
“小逸已经睡了,我们到外面去说”
夜幕降临,空旷的医院长廊,早已没有了白日的喧哗。不远处的新生儿科,传来阵阵富有生命力的啼哭声。
“好好,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以后?”
是啊,二十多年来,她都在为别人而活,如今她的使命就要完成了,安逸即将拥有正常的人生,那么她呢?
他扳过她的肩,凝视她的双眼。
“好好,我想有个圆满的家庭,我想跟你有个孩子”,安逸的事已尘埃落定,他终于可以规划他们的未来。
安好明白,作为自己的丈夫,他提出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她又何尝不想生儿育女,过普通的人生,可惜她不能,至少在他知道真相之前,她不能。
“文舟,我们刚结婚,不如就顺其自然吧”,她只能用缓兵之计。
尚文舟将她揽入怀中。迫切的他将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解读为默认,导致两人在当天夜里爆发了矛盾。
床笫之欢后,她习惯性的打开了床头柜最里层,不料手一滑,药片洒落一地,惊醒了身旁的人。
“好好,怎么了?有没有磕伤?”
“没什么,只是掉了东西”
她试图掩饰,可惜事态一目了然。
捡起地上的药片,“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只是一些保健品”
“保健品也不可以乱吃,来,给我”
她死死攥住手心里的药瓶,慌张的神色让他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听话”,语气宠溺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安好知道瞒不过去了,索性摊牌。
他看完瓶子上的说明,半晌,一言不发。这种事情,她怎么可以自作主张,完全不把他当作可以商量的对象,完全不重视他们的关系。
房间一度陷入紧张又沉闷的氛围,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坐在床边,焦虑的搓着手指,像个犯错待罚的孩子,这一举动让尚文舟心软了。
和她说话时,他总喜欢蹲在她脚边, 捧着她的双手。
“好好,我承认是我太心急了,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我不会逼迫你,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好好谈谈。答应我,不要再乱吃药了,这会伤害你的身体”
“我有苦衷,对不起”,眼前不是坦白的时机,手术在即,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处理自己的事。
“我们已经结婚了,还有什么是你不能说的吗?我理解现在的年轻女孩都不大愿意要孩子”
“不是因为这个”,她打断他的话。
“我明白了”
她的苦衷,他怎会不知。令人难过的是,这么久了,他还是无法得到她的信任,无法走进她的内心。她对这段感情根本没有信心,认为真相暴露,分开是迟早的事,没有孩子,她就能随时离他而去。可笑可笑,他做了那么多,终究是无用功,他的内心遭遇了重创,失望,惊讶,且无奈。他不介意她的秘密,但他不能接受深爱的人怀疑自己。
“今晚我还有事,你早些休息”
望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安好泪如雨下。
同样的酒吧,同样的场景。
“吵架了?”
聂云川看着那张冷漠的脸,便猜到了八九分,这世上除了那个女孩,没有谁可以让自己这位好朋友黯然销魂。
“好好,她很没有安全感”
“说来听听”
“你是这件事情的参与者,我瞒你也没有什么意义”
尚文舟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要我说,这件事情你也有错,你心里的想法,和她说过吗?”
“我希望她能看到我做的”
“有时候沟通比行动重要,在她眼里,她欺骗了你的感情,还动了你的上亿豪宅,你要她相信你能原谅她,这种事换做谁心里都没底吧”
“我不在乎她接近我有什么目的,我只在乎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当她为自己流泪,当她看着自己笑,当他们在生死关头不离不弃,他知道,那不是虚情假意。
“那就告诉她,你为她做了什么”
“我不想她难堪”
“其实你两心知肚明,不如你主动点,让这种局面早点结束吧,也免去了她的煎熬”,聂云川递来一份新的文件,“喏,你交代的事办妥了,趁这个机会跟她坦白吧”
尚文舟顿悟,他早该想到,其实最煎熬的是她啊,背负着重担,在他身边,处处小心,患得患失。他还在这纠结什么信任与否的问题,真该死!
车子疾驰在夜色中,他要见她,他要立刻见到她。告诉她,他知道所有所有,一切一切,让江参生见鬼去吧,从此她不再是被拐来的工具,他要救赎她,保护她。
城市的另一端,安好辗转难眠,她不再纠结,等他回来,她要把所有秘密全盘托出,任他定夺,不管结果如何,她都感激自己能够爱一场。然而天不遂人愿,在两人终于要解开误会时,发生了一件更要命的事,安逸的骨髓捐献者,几分钟前不幸车祸去世。
得知消息的安好,崩溃了。
她下意识的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这一刻,恐怕只有尚文舟才能让她撑下去。
听出了电话里的哭腔,他一路狂奔。
安好哭累了,瘫倒在床上,听到开门的动静后,她睁开眼。
两人冰释前嫌,紧紧相拥。一切事物在生命面前都将不值一提。
“文舟,没有人可以帮小逸了,再也没有了”,她哭得沙哑。
“好好,别怕,还会有办法的”
“不可能了,小逸等不起了,他等不起了”,一想到不久的将来,就要失去唯一的亲人,她心如刀绞。
擦干她的眼泪,替她拨去额前泪湿的发。一路走来,十分不幸,她都一如既往的坚强,如今却红肿着双眼,毫无防备的放声大哭,哭得他的五脏六腑都碎了。
在他的安抚下,她逐渐平静下来。
“饿了吧,我给你煮碗面吃”
“嗯”,鼻腔里发出闷闷的回应,大哭伤元气,她现在的确精疲力尽。
不能沉浸在悲伤中,安逸需要她,必须尽快打起精神来。
尚文舟离开之后,安好发现他遗漏在床头的文件,随机翻开的一页引起了她的注意。草草浏览之后,她大惊失色!他在调查她!他知道她的底细,她和江参生见面的照片,她转移风吟山庄的记录,通通都有!原来他一直在偷偷收集证据,是想对付她?她想过无数种结果,却没想到,他这么无情,往日的温情难道是假的?她可以伏法认罪,可是安逸怎么办?她不能就这样丢下他,她要陪他走完最后的人生。她最后的倔强,便是自首,而不是由尚文舟亲手将她送进监狱。
此地不宜久留,她已是瓮中之鳖,不能坐以待毙,从老宅到医院的距离并不远,一个小时不到,她已经带着安逸搭上了前往B城的火车。
此时的尚文舟,正驱车在大街小巷寻找安好的身影,关心则乱,他竟没早点意识到医院这条线索,硬生生错过了最佳时机。当他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以及散乱在床上的文件,才意识到大事不妙。文件最关键的后半部分整齐的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也就是说,她误会了,她只看到了自己在收集证据,却没料到他只是想把她摘干净,还她清白,送有罪之人下地狱。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想出这个完美的计划,先拿到江参生非法获得风吟山庄的证据,再将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翻个底朝天,买卖人口,胁迫幼女从事欺诈活动,随便一项罪名就能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得知安好作为受害者的身份理应受法律保护时,他不知有多高兴,可惜百密一疏,他竟忘了她是只惊弓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