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风,这个名字是青女起的。
七月的太阳,是无法直视的。这一年的夏日格外炎热,树上的蝉虫似乎都被热脱了皮,没有力气嘶叫。土地被晒发了汗,热气蒸腾。
青女也有种虚脱的感觉。从前一晚开始,她的腹中便隐隐作痛,一阵好,不知过了几时,一阵又开始痛。但是天还未亮,青女就起身,从水罐里倒了一碗凉水,勉强喝了几口,然后像往常一样开始打扫浣衣。
阳光越发刺人,青女的衣服已经汗透了,不止因为天气的灼热,腹中的灼热也加剧掏空她的力气。
青女倒在庭院当中,下体流血不止。其他女奴把她扶进来,送回奴隶们居住的草庐,让她躺在草垫上。草庐里很暗,鲜血很快就浸透草垫,浓重的血腥味吸引了附近的蚊虫,在周围嗡嗡作响。
在这样肮脏阴暗的地方,青女生下来一个男孩。
陪伴青女生产的是一个叫阿兰的女人,她帮孩子把脐带剪断,大概擦洗了一番,用一块破布包裹起来,放进青女的怀里:“瞧,长得多壮实,以后肯定是个强壮的勇士。”
青女看着孩子嘟起的小嘴,摸摸他握紧的小拳头,想起了阿父、哥哥,还有一起嬉闹长大的小伙子们。
她的眼泪滴在孩子脸上,而他,睡的正香。
自懂事起,硕风就知道阿父是谁,府里其他人也知道,但是他不能开口称呼阿父,甚至不能抬头看仔细阿父的面容,每次阿父走过,硕风只能俯身跪拜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唯有眼角的余光能看到那个人由远而近的衣角和鞋履上的纹理,然后又远去。这个实质上的父亲从来没有用正眼看过他,硕风一度怀疑,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硕风出生后没几天,他们母子就被大夫人驱逐去林场,据说,硕风出生那一天,大公子突发恶疾,高烧不退,不省人事,喝了草药也无济于事。巫医看过,又用龟壳卜了一卦,对和大夫人说:“家里有一个命格极其凶恶的兄弟,怕是要夺走大公子命格,甚至性命。”
大夫人大惊:“那该如何,请大巫速速找出此人!”
主君仲康下令把所有的孩子带到正屋大厅,由巫医一一查看,然后对他道:“都在这里了么?应该还有吧?”
这时,大夫人身边的茉姆说:“前日,草庐里有个叫青女的,生了个男孩。”
“青女?”仲康在脑中回忆,一旁的侍从提醒他:“就是那个大鸿族中献孚来的女奴。”
青女抱着出生第三天的孩子站在仲康面前。
巫医细细看了青女手中的婴儿,心里暗暗称奇,这个孩子,命格不一般。
仲康问道:“大巫,何如?”
巫医点点头:“正是了。”
大夫人大怒:“你这个贱婢,迷惑主君也就罢了,居然还生个孽种想害我齐儿,来啊,把这对祸害给我拉出去活埋了!”
“不可!”
说话的正是巫医大人。
“这个孩子虽然命格凶猛,但是杀了他,只怕大公子的性命难保。”
“该如何处置,能保我齐儿无虞?”
巫医眉头紧锁,拇指指尖在中指和无名指关节之间点过。
“送走吧,送到百里以外,兄弟十年内,不要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