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张大的记忆里，他还是五六岁的模样，而被他称作阿爹的男子，正准备将手中的婴儿扔进家中的大水缸里，那个大水缸，从张大有记忆起就在那里，却一直没有用过
前段时间他阿娘怀了身孕，阿爹就把水缸里的水灌满了，他看见阿娘眼中的恐惧和悲伤，可无论他怎么问，阿娘都只摇头让他不要乱问
直到今日，天还没亮，他就听到阿娘的呼痛声，然后阿爹就跑出去了，过了一会，带回一个老婆婆来，这个老婆婆他认识，是村子里的谢阿婆，谢阿婆住在村子的最东边，屋子孤零零的坐落在一棵大槐树下，村子里只有她家有女儿，专门帮人接生孩子的，他从小就听阿爹说，不许去谢阿婆那里玩
谢阿婆进门前双手合十，对着上天不知祈祷着什么，然后才在阿爹的催促下进了门，紧接着他就被阿爹带到了另一个屋子里睡觉，等他闭上眼睛，阿爹就又起身离开了
其实他并没有睡着，阿娘的呼痛声，一声又一声，吵的他无法入睡，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响亮的啼哭声，而阿娘也终于停止了痛呼，他心想，一定是阿娘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
于是他偷偷摸摸的下了床，扒在门前透过门缝偷看，可他看到的，就是阿爹将一个赤裸裸的，不过他胳膊长的婴儿，高高举起，准备扔进家里从来都不用的水缸里
“阿爹！”他忍不住扑过去抱住阿爹的大腿“阿爹你这是做什么？”
“大儿”男子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下，随着扑通一声，手中的婴儿掉进水缸里，哭声被淹没，很快没了声息，他惊恐的看着这一切，然后就被阿爹抱走，他听到屋子里阿娘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谢阿婆的呢喃声，他不懂阿爹为什么要这样
画面一转，张大就成了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模样，手中还牵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还是一样的场景，他的阿爹正将手中的婴儿扔进水缸里，而他却不同了，他只是默默地捂住了弟弟的眼睛，淡定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甚至厌烦阿娘的哭声和谢阿婆女儿的呢喃声
是的，谢阿婆已经不在了，现在负责接生的，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和她一样，进门前祈祷，接生后如果是个男孩就会对着上天磕头，如果是女孩，就会不停的呢喃，他猜，那应该是什么经文吧？
他现在已经知道，那个被扔进水缸里的婴儿，是个女儿，女儿家，都是霉气太重的赔钱货，又不能传宗接代，又花钱，还自带霉气，有了女儿，只会让家里变得越来越坏，让他们的运气都变成霉气，所以她们都该死！这有什么好哭的？难道留着她来祸害家里吗？
紧接着画面又是一转，张大已经十六岁了，该娶媳妇了，他阿娘在三年前又生了一个弟弟后，身体亏损太大，去世了，这几年家里就他和阿爹一起带两个弟弟，按说他早就可以娶个媳妇回来帮忙了，可是村子里根本没有女儿家
他阿爹叹了口气，从床底下拿出一个木盒子来递给他“我这辈子的积蓄都在这里了，你去找村口的张老六，让他给你买个媳妇回来吧”
张老六，张大自然知道他，他时常划着船往外面去，时不时会带回一两个小姑娘，这个时候村里就会办喜事，如今的张老六已经上了年岁，许久不曾出过村子了，好在他的儿子张小六子承父业，如今也是时不时出村，回来时也能带回姑娘来
张大打开盒子，里面是零零散散的铜子和碎银，数了数，竟有十二两二钱，这么多钱，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正准备去找张老六，却被阿爹拦了下来，阿爹看着他叹了口气道“这十二两，阿爹辛辛苦苦存了大半辈子，因着老祖宗留下的话，女人家有霉气，特别是刚出生的女婴，一定要立刻扔进水缸里才能带走霉运，所以咱们村里除了接生婆一家远远的住在村东头
一个女子也无，虽说这让我们远离霉气，可传宗接代就成了麻烦事，媳妇都是外面买来的，你爷爷只得了你阿爹我一个儿子，所以你只知道你阿娘是你阿爹一人的媳妇
但阿爹命好，有三个儿子，这十二两你拿去，能买两个姑娘最好，若是只能得一个，那你就得和你两个弟弟分才是”
这个时候张大才知道，为什么许多人家三五个男人也只有一两个女人，孩子更是一个接一个的怀，他一直以为一个男人是可以拥有一个女人的，就像，阿爹和阿娘一样
张大去了张老六那，张老六收下银子，过了两个多月，才让张小六送了一个姑娘过来
“如今这姑娘们是真难得，又要看着就好生养的，又要身强体壮的，这样的姑娘一般都愿意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这次费了大价钱，也才得了四个姑娘，张越他们家弟兄多，要了两个，张旗家也要一个，都跟我爹说了许久了，就这张祥他们家还等着呢
也是因着是你们家，我才先将姑娘送给你们的”张小六拽着一个麻布衣服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说不上好看，却是真的翘臀大胸，正是阿爹说的好生养的模样
张大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他从未去过，千恩万谢谢过张小六，欢欢喜喜带着小姑娘回了家，小姑娘家里原本是种地的，自小就干粗活，也是这两年遭了灾，家里不得不卖了她，换个活命的机会，家里也是听说是给人当正头娘子的，才放弃去大户人家做丫鬟来了这
看着张大长得高高大大，周周正正的模样，小姑娘心里还暗自高兴，觉得自己运气好
直到自己生的第一个孩子，被扔进了水缸里，直到自己被张大送到他弟弟的床上
直到只要有女子路过村子，就会被张大他们下了蒙汗药，变成村子里的媳妇，不，不是媳妇，不过是生孩子的工具罢了，小姑娘慢慢麻木下来，再也没有了悲喜
善信村前面是水，后面是山，原本可以是个世外桃源的，却硬生生成了地狱，好在，也因着人迹罕至，路过这里的人，五六年也难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