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春的脑袋没想明白货商图啥，但想明白了阳陵县的村民为何把粮食卖的这么贵。
因为这些村民相信货商会把人安全地运送到对面。
大梁征兵，即便是位于边界的阳陵县也不会逃过此劫。
像是王家村的人同时遭遇大旱和兵役，还想着往南方逃，有那么一丝希望。
但对于阳陵县的村民来说，他们已经在大梁最南边了，能往哪里逃呢？
如果这个时候有货商说只要给银子，就能把人偷偷带到大越，相信很多人会搏一把。
毕竟大越可不打仗，自然也无需征兵，是目前最好的去处。
但村民们手里没有那么多银子，可能历年积存下来的银钱只够四五个人过去。这种情况下，自然先让处在征兵年龄范围内的壮劳力走。
这也就是村里面看不到年轻人的原因了。
壮劳力走了，剩下的老弱妇孺做不了重体力活儿，很难独自生存下去。
而且主观上这些人也想和家人团圆，问题就出在了银钱上。壮劳力渡江已经掏空了家底，剩下的银子是无论如何都凑不出来了。
但村民们渐渐发现有流民从北方来，缺衣少食，如果不趁此机会高价卖粮，那他们永远都找不到机会和儿子相聚。
凑够一两银子，就送走一个人。儿媳妇带着孙子先走，老人留在最后。
至于人是否真的安全去了大越，一切还未可知。
林念春跟着家人找了个空地，也躺下来休息。货商是真是假晚上就知道了。
入夜，果真有一艘船过来了。
“大丫，醒醒，船来了。”林书泽轻轻拍着妹妹的肩膀叫醒她，示意妹妹赶紧向渡口看去。
林念春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手指缝里看到了一艘船，一下子就醒了。
夜里黑漆漆的，好在月色很亮，大家勉强能看清远处的小船。船越来越近，在视野里也越变越大。
等船靠近了，大家才发现这船有两层，又宽又大。
林念春没有等太久，就看见几个伙计打扮的人下了船，铺上踏板，准备接人上去。
下午在这儿等待的人自觉排成了长队，交上一枚小小的银角，伙计掂掂重量，然后冲里面一点头，交了银子的人才被放行。
全程没有人说话，寂静无声。
排队的队伍才上船三分之一，忽然有人吵闹起来。
“都等了这么久了，还没轮到我。我有银子，先让我上去。”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个不知世事的公子哥。
本来队伍里没人敢发出声响，他的喊声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更别提公子哥跑出了排队的队伍，直接闯到前面去，想要推开别人先上船。
他的仆人跟在后面想要拦住他，可惜被公子哥一把推开。
他拿着手里的银锭，想要递给收银子的伙计。
可伙计根本不接，他一招手，直接从船上走下来几个大汉，个个身形魁梧，杀气凛然。
不需要伙计多说，魁梧大汉就把这公子哥连带着仆人一起捆了起来，还用破布塞住了嘴。
三人嘴里“呜呜”的想要说话，可惜没人搭理他们。
有了这公子哥杀鸡儆猴，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全程不敢弄出一点声响。连上船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了声被扔下去。
很快所有人都上了船，站在甲板上，或者挤在房间里，一艘船摩肩接踵装了几百人。
伙计往王家村队伍这边看了一眼，见这些人没有过来的意思，就自己转身上了船。
大船很快就驶离渡口，林念春目送他们离开。
等船开到离岸很远的地方后，村长带人慢慢靠近渡口，想要看清楚他们会不会半路把人抛下去。
可惜夜色茫茫，什么也看不清。
“你觉得是真是假？”村长问旁边的侄子。
“我觉得是真的。”王铁柱说道。
“哦？为什么？”村长饶有兴致地等待侄子的解释。
王铁柱摇摇头，“没有理由，直觉而已。”
村长对这个回答也不生气，转而和两位族长商量。
“你们怎么看？”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所以这个法子值得一试。”林族长率先表态。
“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多打听一下，不说别的，附近村子里的人应该比我们更了解这个渡江货船。”王族长觉得有些不可靠，但没有别的方法，他们必须走。
“也好，反正距离下一次船来还要半个月，够我们打听清楚了。”村长也同意了。
此时，林爷爷也在问大家的看法。
林念春没有说话，她觉得这艘船很怪，船上的伙计和打手都太训练有素了。整个上船流程也太有秩序了，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
要不是这是古代，林念春会觉得船上的人要被卖往缅甸噶腰子。
而且，上船的动静虽然不大，但隔着几百米的守卫应该不至于一点都注意不到。可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来过。这说明，货商背后一定有人，而且上下打点好了。
这样的话，货商能带人走反倒合理了。林念春决定随大流，看大家是什么意见，她听从就好了。
林家兴和林家旺一直盯着货船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因此倾向于坐船离开。
林爷爷并没有明确支持或是反对，只说要看村里面怎么决定。
第二天一早，村长向村民们传达消息，准备去附近的村子里打听打听再做决定是否乘船离开。
村长找了十几个年轻人，分成三个方向走，去找不同的村子打听。
“第一，你们要问问这艘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载人离开的？第二，船上都有什么规矩。第三，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信任这艘船。”村长和族长先商量了几个问题，“至于其他的，你们都机灵一点，看村民们愿意说什么。”
三拨人等到下午才回来。
“这艘船六月才开始载人离开。”王铁柱把打听来的消息说出来，“只有这一个渡口，所以每次上船的人都很多。上船的时候交银子，不能大声喧嚷，否则会被扔下去。”
“我打听来的，说是这货商背后关系很硬，是县令的亲戚呢。所以才能偷偷带人过去，县令不查他。”
“这货商的船都来了好多趟了，虽然拉过去的人从来都没回来过，但托船上的伙计带回来信物报平安，还催促剩下的家人赶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