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引起一阵躁动,似乎人群里也有人按耐不住想上前。
扎在他胳膊上的东西必定是钉子之类的东西,浸过符,上面有咒,疼痛呈发散性往胳膊上蔓延,温热的血液流出来,润湿道袍。
应如是心叫不好,冰棺不能遇热,凹陷一块下去的话太过引人注目,他撑着手臂尽可能减少接触面积。
“我要先将尸体固定,不要激动。”杨铎慢悠悠地解释道。
“我们说好的,前提就是不能毁坏仙渡君的尸身!”尤川的声音急切地传来。
“召灵的话确实有不毁尸身的方法,但需要提早一天布阵准备,我用的定魂钉是最快的方法。”杨铎强词夺理。
应如是要是能说话,绝对弹起骂他,灵修界哪个召灵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又不是诈尸需要上钉子。
“那你就用阵。”他觉得胳膊上一轻,钉子被尤川拔走了。
杨铎又补充了一句话,让他瞬间屏了呼吸:“我现在怀疑应如是的尸体有问题,不然将这枚钉钉入他脖颈试试?”
真的是阴险狡诈。
定魂钉是陈年老棺材上带锈的钉,历史越久远越为珍贵,灵修者用符水浸泡,用以对付诈尸和恶灵,只需一钉封喉,便可使得尸体动弹不得,恶灵魂飞烟灭。
现如今的灵修已经很少用这方法,怕剑走偏锋,几近失传的招数现在居然在他身上用到了。
这样一来,无论是小师弟还是他那逆徒,总有人先沉不住气,一旦证明他是灵,毁斗灵场的事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应如是思维极其活跃,最后一刻还在想应对措施。他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几乎感受到钉子的冰冷刺骨,直朝着脖颈而来。
现在是要么死,要么露馅。
“住手!”一直没有言语的洛凡终于发话了,“如此方式过于残忍,仙渡君一世英名,即使是尸身也不可随意损毁。”
连仙盟盟主都阻止,应如是不睁眼都能猜到杨螃蟹的表情,定是愤怒与不甘。
脖颈处的危机感也消失了。
还没等他松口气,有陌生的声音质疑,他胳膊上的鲜血还在源源不断向外浸染。
他突然想起,自己扮演的可是死了十年的尸体。
“我来检查。”洛凡干脆利落地揽下。
“盟主!”尤川似乎想说什么,但应如是已经感觉到男子指尖的温度。
细腻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梢眼角,最后落于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任凭谁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也能发觉,这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与其被当场揭穿,倒不如自己承认,还能保全小师弟,当作他毫不知情。
应如是猛得睁开双眼,直视洛凡,几乎是瞬间,一只手迅速覆盖下来,合上他的眼皮。
他由此确信,洛凡知道他在伪装。
“确实是尸体。”洛凡的声音不大却很有说服力,“归云派医修遍布,自然能寻到珍贵药草滋养,即使是十年的尸体也有活人的一些特征。”
洛凡居然在向着他说话。
“可是……”杨铎还想说什么,又生生咽回去。
“盟主,冰棺不耐阳光,请先让我们送仙渡君回雪池。”尤川向洛凡禀告。
明显是获得同意,应如是觉得冰棺被盖上盖子,然后开始晃动,眼前的强光也尽数消失,周遭越来越阴凉。
“师尊。”冰棺刚放稳,他就听见林北予着急的声音。
“我没事。”他抬抬满是血渍的袖子,迎上林北予布满血丝的眼睛。
“杨螃蟹下手真狠。”尤川气愤难当,“他自己胳膊断了一条,见不得别人的好。”
“上次应该直接将他杀了!”那逆徒杀气腾腾,“今晚就动手。”
“杀什么杀,这可是在归云派。”应如是用另一边没受伤的手敲了敲林北予的头,转向尤川,“好在躲过一劫,明天任凭他召唤阵法使尽,也别想召一个低阶灵出来。”
尤川简单给他上些药,伤口不能恢复太快,省得第二天会露出破绽。
据说,杨螃蟹回到厢房之后气愤难当,连着砸了七八套碗碟和瓷器,依旧不解恨,出门转悠时发现了放捣药臼的仓库。
捣药臼对于医者来说是多么重要的物什,旁人别说砸了,就算是碰碰都遭嫌弃。
归云派弟子秉承着要砸捣药臼先砸我的气概,平常看仓库温柔的小姑娘,直接变身母老虎,将来犯者痛打一顿,末了还不解气,一个捣药臼飞去,杨铎额头青紫落荒而逃。
毕竟他来到别人地盘,又是趁夜潜入,不能召灵暴露身份,有苦只能吞到肚子里。
殊不知,全归云派几近都是医修,无人会落到胳膊受伤挂在脖子上的地步,他的身份着实好辨。
林北予将外界的信息带来,应如是不顾形象地笑了半天,立刻遗忘掉之前的不快。
再加上,自家徒弟带来他最喜欢吃的红豆糕,虽然还是归云镇的那一家,但可贵在心意。不但还冒着热气,连包红豆糕的纸张都裁得整整齐齐。
吃饱之后,他意犹未尽躺尸回冰棺,明天再熬一天,就可以从雪池出去,重新当他活蹦乱跳的应如是。
而那逆徒执意不走,一直陪他到凌晨。他找遍理由催促他,最后想起冥印的话题,才劝得动林北予心虚离开。
雪池太静了,连脚步声都算是惊扰。
应如是闭目养神,听着踏在冰上的声音去了不久又来,思考着林北予最近为何如此黏人,恨不得一直在他身边。
“怎么又回来了?”他轻声问。
来人却迟迟不应,反而大步走到冰棺前,他心里一沉:不会是杨螃蟹来了吧?
应如是虽看不见,但其他感官却敏锐地出奇。他之前声音很轻,来人不一定能听到。
于是,他打算静观其变,那人也在按兵不动,两人僵持着。
这种状况确实难熬,一想到对方站在冰棺前仔细端详他,不知道会采取什么行动,会对自己做什么,他的心就提到嗓子眼里。
沉默了足足有半刻钟,有呼出的气打到他脸上,应如是僵直身体,上次与人如此亲近还是林北予给他渡灵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