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窗外燃放烟花爆竹的声响此起彼伏。
朝颜合衣窝在被子里，连袜子都没有脱。很久没晒过的被子有一股子的霉味，摸上去还有点黏腻的潮湿感。
这是她以前住的房间，现在堆满了各种纸箱子和杂物，刚进来时还有股浓重的灰尘味，闻久了，渐渐习惯了些。
她握着手机等了许久，发出去的消息一直没有回应，她干脆按灭了屏幕，盯着窗口那一小片光亮发呆。
“姐你睡了吗？”
房间的门被轻叩了两声。
“没呢，进来吧。”
徐朝霖推开门，迎面而来的空气令他嗓子一阵干痒。
“妈也不给你这房间通通风。”
“没事的，明天就走了，将就一下吧。”
徐朝霖在门口站了会，又转身走了，过了一会，抱了床被子过来。
“你怎么......”
朝颜看着他把被子丢到床上，又把她身上的被子往里推了推，然后重新盖上他抱过来的那床被子。厚实，松软，还残留着阳光的味道。
“我怕冷，我想跟你一起睡。”徐朝霖跟着钻进来，床不大，他只能侧着身子躺着。
朝颜突然鼻尖一酸，生生红了眼眶，幸好光线很弱，没被他看出来。
她埋着脑袋，使劲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知道妈一定没给你晒被子。”黑暗里，徐朝霖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不是一直这样嘛，我早就习惯了。”
“为什么要习惯，不是每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都会被偏爱的，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你总是不争不抢，在家不跟我抢，谈个男朋友也这样。”不知道是不是朝颜的错觉，他的语气里竟然夹杂着几分心疼。
“哟，说教我呢，我第一个男朋友可被你揍的不轻......”
“我说的是第二个。”
“傅辰宇啊？”
提到这个名字，徐朝霖沉默了一会，“你会抢嘛？”
“抢他的人多了，这些日子我见了好几个了，他还不是好好的，想走的留不住，你再争也没用。”
“你看，你总抱着这种想法。”
“那你要我怎么样？”
徐朝霖又不说话了。
朝颜推了推他，“我发现你最近真的很奇怪，被下降头了啊？还是说......快把画皮揭下来吧，我那个弟弟虽然混了点，但好歹相处了二十来年，姐弟情谊就算不深，也有层血缘绑着。”
说着就要去摸他的脖子。
“姐你别闹，我说的正事。”徐朝霖赶紧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挠痒。
“我这事也很正。”
“你正个屁，电影看多了吧？”
朝颜恍惚了一下，傅辰宇也这么说过她，她敏感，多疑，爱胡思乱想，可她一个学艺术的，没那么多想法哪里来的灵感。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徐朝霖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不敢说，她跟傅辰宇，傅辰宇跟邵倩倩，邵倩倩跟他，他跟她，像一个怪圈，每个人都被套在里面，兜兜转转，找不到出口。
“我想帮你啊。”
“你不给我惹事，就当是帮我了。”朝颜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出差的这几天，你在干嘛？”
徐朝霖盯着她后背的轮廓，出差？跟傅辰宇出的差？
“我在工作啊。”
“哦.....”朝颜顿了顿，“你今天穿的大衣是Armani的吧？手表.....Cartier的情侣款？”
徐朝霖的背脊瞬间僵硬了起来，他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迟迟没有回答。
“姐......”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吗？”
“不是......”徐朝霖紧张地坐起身子，他不知道该解释还是该撒谎。
“我也有，”朝颜伸手握住了枕头底下的手表，“全H市就到货了两对，傅辰宇买了一对，刻了我们的名字，你那只，刻的又是谁的名字？”
像是黑暗里有一只手指，突然按下了错误的开关，然后所有的剧情都在朝一个错误的方向开展着，再也倒不回开始的起点。
徐朝霖久久没有回答，他沉默的身影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在朝颜马上要渐渐睡过去的时候，他弯下腰把脸贴在她后背上，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睡吧，什么都不要想了。”
从深山老林里开出来的黑色劳斯莱斯，车里很安静，可以清晰地听见傅辰宇的手机震动的声音，但是他一直没有拿出来回信息。
如果说他身上的味道只是刚刚那一瞬，那么车里的特殊香水味更浓郁了些。
邵倩倩可以肯定，有另一个女孩子经常坐这辆车。
“傅先生，不回一下信息吗？”
“回哪？别墅收拾出来了吗？”傅辰宇答非所问。
邵倩倩报了个酒店的名字，司机已经了然地点了点头。
“傅先生提出要送我回去，是有什么话想说吗？”邵倩倩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
“家族的约定，你知道了？”
“恩。”
“就算有名无实，你也接受？”
邵倩倩看着他的侧脸，他并没有直视她，连头都没有转过来，只是漫不经心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戒指。
“看来，那些谣言并不是空穴来风咯？”
“并不是谣言。”
邵倩倩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傅先生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提议算不上，我想邵小姐也是不满意这种安排的。”
“我有的选吗？我的身世，我想傅先生已经了如指掌了，我除了听从家里的安排，还有别的选择吗？重要的是，我没有傅先生的底气。”
“你没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但是，喜欢他，又不一定要嫁给他。”
傅辰宇轻轻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浓郁的长睫毛把他的眼神都遮盖起来，邵倩倩无法从他眼睛里得到任何讯息，傅家的人个个冷得像从冰箱冷冻柜里走出来的一样，他也是，他爸傅振坤也是。除了那个傅辰逸，但是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尽管表面看起来温和的多，骨子里肯定也不是那么简单。
“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官方，有个合作，不知道邵小姐有没有兴趣？”
“合作？结婚前还是结婚后？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毕竟现在看来，这个约定对于我来说，可是稳赚不亏的。”
邵倩倩在他逐渐阴沉的脸色里，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