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见到朝颜盛装的样子，第一次见到这个姐姐熠熠生辉的样子。从他十六岁意识到自己内心阴暗的一面，到前些日子看到那张纸之后的柳暗花明，他以为他可以骗过所有人，唯独骗不了自己。
他不想做她的弟弟，可是好像他只能做她的弟弟。
徐朝霖站在人群中，手里的酒杯已经碎了，坚硬的杯杆扎在手心里，翻开了皮肉，刺破了血管，犹如那些阴暗的想法从血液里汨汨地流淌出来。
他今天是以新人的身份和公司很多艺人一起来的，出众的外表加上充斥着年轻雄性荷尔蒙的身体，已经让很多年轻的小艺人为之着迷。甚至还有几个小有名气的姐姐明里暗里给他递了几次消息。
他的眼里，却只有台上那个与别人站在一起的，他叫姐姐的徐朝颜。
他犹记得，幼时无数个夜晚他们依偎在一起时，她身上淡淡的体香，不是沐浴露的香味，也不是洗衣粉的香味，那种独特的带点甜腻的香味。他打架受伤时，她红着眼眶，嘴上的嫌弃，满眼的心疼。她揉他发顶时纤细温暖的手掌，她在父母面前倔强而沉默的背影。
他们的关系好像不该这样，不止这样，却只能这样了。
晃神的工夫，台上的俩人已经携手走了下去。徐朝霖随手拽了餐桌布的一角，囫囵擦了擦掌上的血，追随着那抹倩影，抬腿跟了上去。
“姐！”
朝颜刚想打开休息室的门，就被徐朝霖喊住了。
“你先去吧，我弟弟可能有事找我呢。”朝颜松开挽着傅辰宇的胳膊，跟他柔声说道。
“好，我一会就回来。刚才是不是紧张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少说会话，休息会，等我回来，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傅辰宇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要不是那个电灯泡在，他真想好好亲亲她。
“嗯，好。”
徐朝霖看着他们的亲昵，像自虐般，任凭自己杵在原地。直到傅辰宇经过他身旁，他才稍稍侧了侧身。
“进来啊，傻站着干什么。”朝颜打开门，率先走进了休息室。
桌上的蛋糕还剩一半，擦过的纸巾被揉成一团放在一边，他不在，却都残留着他的痕迹。
“过来给我靠一会。”朝颜坐进沙发里，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徐朝霖把受伤的手握成拳，在她身边坐下来。
“想说什么？”她整个人软软地靠在他肩膀上，做了造型的缘故，他知道她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他是不是没提前跟你商量？”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才听见朝颜“恩”了一声。
“想过接下来会怎么样吗？”
“想了，想不明白，随他去吧。”
“其实，我还挺意外的，我在公司也听了他不少事，就连四年前那个杨露，他都没有公开承认过女朋友的身份，前几天网上的舆论，没想到他会这么处理，那个杨露，肯定做梦都想不到他傅辰宇会这么做吧。”
“你嗓子怎么了？一点不奶了呢，还是小时候的声音好听，现在越来越......”
朝颜抬头，看着他的嘴唇，此时正轻轻地咧开一个她熟悉的弧度，大男孩特有的顽劣的微笑。
“越来越什么？”
徐朝霖微微低头，本就漂亮的脸，化完妆后又带了点儿邪气，眉毛锋利，轮廓精致。他身上那股不羁的气息已经没那么明显了，可能因为长大了吧，不再是一个男孩，而是日渐成为一个更加具有侵略气息的雄性生物。
他越来越像傅辰宇那一类人了。
“越来越公鸭嗓了。”朝颜没说实话，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这叫磁性好伐，姐你真的是.......傅总说话，你不是挺喜欢听的。”徐朝霖又一次握紧了放在身侧的拳头，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已经麻木了。
“可能用不了等到明天，今晚，可能现在，网上的视频，图片已经铺天盖地了。”朝颜又拾起了刚才的话题。“女朋友吗？”
“我们要辩证地看待这个事情......”
“爸妈会知道吗？”
“......”
“妈能为了十万八万的彩礼让我嫁给一个陌生人，她要是知道傅辰宇的身家，指定逼着他娶我。但是有些事，我们心里都清楚的很，不是吗？”
“他既然选择了公开，应该不是一时兴起，他如果是想一步做一步的人，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你只要.......”
“可我不想蒙着眼跟着他走，”朝颜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被动，你分明知道的，我不想成为那些依附着资本家的女人。”
死寂的沉默过后，朝颜听见他轻声说了一句，“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你喜欢他啊，喜欢到舍弃了你的原则。”
“可能还没有呢，”朝颜坐直了身体，松软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晃到了另一侧。
四目相对的时候，朝颜闪躲了一下，这个弟弟总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感，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这几年的陌生，又大概是女人的直觉，这种感觉跟陌生不一样。
目光下移间，朝颜注意到了他握紧的拳头，和指缝里的还未干涸的血。
“手！”
“姐......”徐朝霖下意识地把拳头往后藏了藏。
“手掌摊开来！”朝颜蹙眉，稍稍拔高了音量。
翻开的皮肉有些已经泛白，周边还冒着组织液，朝颜小心地把残留的一片玻璃碴子挑出来，可是手边既没有纱布也没有消毒酒精。
“我去问问赵成洲，休息室里有没有医疗箱。”
“不用了姐，”徐朝霖按住了想起身的朝颜，“小伤而已，我受过那么多伤，这点不碍事。”
朝颜刚想挣开，休息室的门就被大力撞了开来。
“哟，刚和傅总分开，就和小帅哥在休息里......啧啧，手拉手，肩并肩呢？”
杨露靠在门框上，双颊坨红，说话还有点咬舌头，一看就是喝了不少。
“露姐喝醉了，需要弟弟送你回家嘛？”
徐朝霖抢在朝颜前面，率先开了口。
杨露笑了笑，“这位弟弟，说实话，你是长的不赖，你先看看我是谁，再来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