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H市一直在下雨，迷蒙的雨水里，偶尔混杂着小片的雪花，掉在地上迅速化成了水。冬日里本就萧条的景色，在雨里显得愈加悲凉。
朝颜斜斜地躺在松软的沙发上，吹着暖风，吃着水果，对着面前两个“尤物”指指点点。撇开环境不谈，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夏天时她们一起挑衣服去傅氏面试的那一天。
这是一家H市数一数二的工作室，傅辰宇给她包了场，化妆，做造型，还提供外租各种高定，不过她的礼服傅辰宇早给她准备好了，为了不浪费包场，她拉上了王欣和沈雨萱。
今晚，是傅氏的年会。
经过整整一个小时的艰难选择，王欣选了一件Shine moda的幻彩礼服，远远望去一片迷雾朦胧的粉紫，如梦如幻。近看则变成了满身遍体的落英缤纷，配合着水晶花心，犹如晨雾中樱花树上悬挂着露珠般的晶莹剔透。
她比朝颜高，踩上高跟鞋，更显得她亭亭玉立，视觉效果瘦了不下十斤。
“嗯~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呐。”朝颜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在场的人除了工作人员不满意，其他人都很满意。
“不好意思，徐小姐，这件高定不外借呢，它是重工艺的，每被穿一次都会有所损耗，这两年来都没有艺人上过身。”
工作室的人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心都在滴血。
“嗯？不外借？你确定？”朝颜眉毛一拧，因为没有化妆的关系，她的表情少了大半的狠劲儿，看起来像个虚张声势的小丫头。她的脑袋上还包着白色的大毛巾，头发还在做护理。
“徐小姐，这真的很为难，品牌方对艺人的要求都很高，更何况.....何况......”
“何况什么？更何况我们只是个普通人是吧？衣服挂在这里就是可以借的，不借挂这里干什么？”
“店长说只是借两件普通的晚礼服，没说是这件啊.......”
“好，王欣，衣服换了，我们走，沈雨萱呢，叫她也别挑了。”朝颜一把扯下头上的白毛巾，长发散落下来，铺了一肩。
“怎么了？徐小姐，我们哪里服务不周，小娟是我们新来的，哪里得罪您了，您消消气。”店长眼见形势不对，赶紧过来打圆场。
“你怎么回事，傅总怎么吩咐的，徐小姐是我们贵宾。”
“店长，她们要借那条Shine moda的幻彩礼服，我......”那个叫小娟的女生嘴巴一瘪，就带了点哭腔。
“朝颜，算了，我换件别的吧？”王欣小心地掀起裙摆，生怕踩到一点点。
“我们换家店，这里我们消费不起。”
“别啊，徐小姐，您走了，我们没法跟傅总交代......我们还有好多别的高定，您看看？”店长陪着笑，把兜里的小手套都掏出来戴上了，准备亲自接待。
朝颜拢了拢湿漉漉的长发，她的脸在光线下非常清晰，甚至可以看见她脸庞上细腻的白色绒毛。
“朝颜算了，别为难人家了。傅总的脾气我们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你现在走了，这家店还能开下去嘛。”王欣小声地劝着，听起来是在劝朝颜，但是又好像一脚踩在那个店长脸上。
她们今天要是走了，以傅总的性子，这家店基本也就黄了。
“呵呵呵......我带您去看看别的？我们还有GeorgesHobeika，JulienFournie，GUCCI，CHANEL这季的高定也很不错。”
朝颜抿了抿唇，她突然意识到刚才的冲动，她不该是这样的性子，不该是这样骄纵，蛮横的性子。
“算了，没事。”
见她的脸色有所缓和，另一个工作人员赶紧上来整理她的长发，重新给她包了起来。
在包头发的过程里，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朝颜隐隐听到了杨露的声音。
“叫你们店长出来，为什么ElieSaab的裙子不能给我了，我都跟品牌方确认好了，今天却被送到了这里。”杨露戴着巨大的墨镜，像个瞎子一样闯了进来。
“杨小姐，今天我们这里被包场了，不对外营业了呢。”工作人员很为难地陪着笑，杨露也是个不能得罪的顾客。
“徐朝颜？”
“恩？是我。”
杨露摘下了巨大的墨镜，她已经化好了妆，想来，她不会错过傅氏的年会。
她环顾了四周，店里除了徐朝颜，一个长相并不出众的高个子女生，还有一个从试衣间探出头的女生以外，再没有其他顾客。
“给你们包的场？”
杨露看着她犹如十七岁少女般的年轻脸庞，有一瞬的嫉妒吞噬了心房。
“这里还有别人吗？”朝颜没再用正眼看她，她都化完妆了，自己头发还没弄完，没时间陪她耗。
“那条裙子是给你的？”杨露不死心地拦住她。
“不然呢？很奇怪吗？一条裙子而已。不过......能让你这么大费周章地跑来，肯定很漂亮吧。我说怎么要到最后才换衣服呢，而且不是谁都能穿的，是吧？”
朝颜微微笑起来，这样的她，看起来柔弱，纯净且美好。她就像一汪泉水，无论刀伤还是剑创，都无法留下痕迹，依然是一面完整的宁静，依旧惊鸿照影，闭月羞花。
“如果你家世好一点，我还真会嫉妒，不过，你这身份摆在这里，你永远也站不到他身边去。就像那件衣服，你以为你有资格穿，其实呢，穿了又怎样，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杨露重新把墨镜戴了起来。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朝颜愣在原地，她呆滞地看着杨露逐渐远去的背影，甚至没有找到可以反驳的词。
她甚至觉得杨露来这一趟不是为了那件衣服，而是为了不动声色地捅她一刀，然后烟雾一般消散了，留下她自己捂着汨汨冒血的伤口哭爹喊娘。
“朝颜，别管她，我们......快来不及了。”王欣在一旁提醒道。
“嗷嗷嗷，快快，给我化妆，把那裙子拿出来给我~”
沈雨萱从更衣室里走出来，跟王欣交换了个眼神。
她看着朝颜忙碌的背影，皱起了眉，“你说，朝颜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我想，她懂，只是不愿去深究罢了。但是我觉得，她一直都知道，她一直都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