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容惜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梧魉楼最受欢迎的顾客。
她只是一想到璃娘定然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有种颓然感。自己又是伪装又是编故事的,为了啥呢?
和这些专门负责搞情报的人来往还真劳神。
“咻、啪!”一道黑影从身前闪过,在雪地上留下深深印记,又迅速撤回。
游容惜忽而惊出一身冷汗。
庆幸自己因为想事情而放慢了脚步,不然这一鞭挨到身上,指定挂彩。
顺着雪地上的鞭痕看过去,游容惜在街角见到了牵着马的纤长身影。
“咻!”
游容惜哪里来得及思考,赶紧转身要跑,可注意到街道两旁的行人时她犹豫了。
若是误伤了人,这罪名又得砸到自己身上。
她好不容易才让百姓们对自己的注意力减少了那么一点,可不能在这功亏一篑。
鞭子近在耳边,她闪身躲到旁边的树后。
说是树,其实就是棵小树苗,枝干还没有大腿粗,能挡得住啥?
毫不意外的,鞭子绕过枝干,落在胳膊上,棉衣对其没有丝毫缓冲,游容惜能感受到小臂那片肌肤迅速肿起摩擦到衣服的刺痛。
岑可收回鞭子,拧着眉看着她。
“你是傻子?”
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通,还被人骂了,游容惜气急反笑,“你打的是谁你自己不知道?”
岑可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我听闻游——”
“啊啊啊!”
可不能让她在这拆穿自己的身份,游容惜赶紧冲到她面前,连气也不生了。
她纳闷了,小鱼都说她的伪装无懈可击,怎么一个两个都能认出她?
岑可见她突然接近,挑了挑英气的眉峰,唇角勾起一抹笑。
游容惜看她笑火气又上来了。
“笑你个头!”
岑可收起笑。
“我还以为认错了人。”她摸摸下巴,打量了几眼,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我爹让我给你的。”
游容惜看着信封,没接。
“你爹是?”
“我姓岑。”岑可把鞭子收起系回腰间,翻身跃上黑马。
离开前她垂眸看了眼没在状态的游容惜,唇角微微上扬。
“嗤。”
这声音怎么听都像是嘲笑。
游容惜刚想说话,却被扬起的雪糊了满脸。
马蹄声远去,岑可也没了踪影。
握紧信封,游容惜暗暗深吸了口气。
她流繁城“最恶人”的称号看来受到威胁了。
不过……
“呵呵。”游容惜不禁轻笑出声。
岑大夫说得没错,这样直率的性情,她并不反感。
受了点皮外伤,游容惜也懒得外出,在府中沉寂了两日,专心创作。
没有人谈论关于“大夫之女罔顾人命当街殴打无名男子”的话题,看来她的假身份还是很安全的。
小鱼埋头摆弄着一盆草,在雪地上写写画画的,自己玩得还挺高兴。
游容惜放下书,走过去看了一会儿。
小鱼不好意思地遮住七扭八歪的线条,“小姐,您别看……”
“你干嘛呢?”
“奴婢见小姐突然之间又会写又会画的,想来是开了窍了,奴婢也想、也想试试。”小鱼嘿嘿一笑,“可惜奴婢还和以前一样笨。”
游容惜抿抿唇。
最近的变化让她自己都摸不着头脑,难道要如实跟小鱼说,这些都是用命换来的吗?
“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你多试试倒也没坏处。只是一盆枯草,怎么还让你这么有劲头?”
小鱼挑挑眉,神秘兮兮的,“小姐,奴婢还在做试验呢。”
“什么试验?”
“您猜奴婢给这盆草浇的是什么?”
游容惜哦了一声,“我说这几日怎么没见汤药呢。”
小鱼得意地指指枯草。
“一盆热水浇下去草也是会枯的。”游容惜打击她。
小鱼摇摇头,自信满满地说道:“这草是出了名的不怕火烧,何况奴婢又不傻,都是晾凉了再倒进去。”
游容惜蹲下去盯着枯草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意思。
“新鲜的草还有吗?”
“雪底下多的是。”小鱼说道。
“嗯。”游容惜摸摸下巴。
正好有点无聊。
这天晚上,翠竹居里很早就熄了蜡烛。
游容惜蹲在墙角,目不转睛地盯着陷阱里掺了料的剩菜。
白天小鱼说的那个试验她也觉得很有意思,不过这并不能体现出汤药对她和母亲产生的恶劣影响。
“吱吱!”几只老鼠嗅到味道,谨慎地观察了四周,才开始大快朵颐。
不出半个时辰,游容惜就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结果,而小鱼已经被吓傻了。
饱餐过后的老鼠们毫无预兆地自相残杀,满地血迹和残肢断腿在灯笼的光线下甚是骸人。
另一队老鼠安然无恙地消失了,不久后墙外传来野猫们的狂欢。
游容惜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荷烟居。
小鱼跟在她身后也不敢出声。
回到房间,游容惜倒了杯水,没喝,只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老鼠只吃了一餐就变成了这样,那她和娘这么多年……别说没解药,就算有解药也不当事儿了吧。
她摸摸胸口。
她和母亲平时尚且可以用理智压制这躁动,一旦心神崩溃,就会重现前世的灾难。
母亲含泪刺向自己的时候,那诡异的香味、不该出现的刀,都太不合理了。
在她离开破庙期间,有谁接触过娘?给自己包子的“好心人”与赵氏和游筱玫又有什么关系?
“……”
一旦有了怀疑,各种细节被无限放大,她不禁双手攥拳,怒火滔天。
“呜、呜呜……”
听到啜泣,游容惜回神,抬起头看着小鱼。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哭起来的,双肩颤抖不停。
“坐下。”游容惜指指椅子,给她倒了杯茶。
今天不应该带她去的。
想到前世小鱼因保护她被老夫人下令打断腿卖给牙婆,落得生死未卜的下场,游容惜真不明白她为什么对不受宠的她们这么忠心。
这么小的胆子,哪来那么大的勇气去反抗?
她起身,轻轻地抱了抱小鱼。
“别怕。”
小鱼受宠若惊,打了个嗝。
“……噗。”
“嗝!”
两人笑得停不下来。
嗒。
门框上传来的轻微磕碰声打断了两人的笑声。
小鱼的泪已经止住,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她。
“大小姐,您听到了吗?”
“嗯,不用管。”
两人没动,直到没有异样后游容惜才过去把东西取了回来。
是黑楼传来的消息。
这几日因为担心发生变故,她没能出去,不过也没到黑楼找上门来的时限吧。
“去睡吧。”她捏捏小鱼的脸,“明早想喝鱼汤。”
小鱼揉揉眼睛,笑了,“奴婢会准备好的。”
房中只剩下自己,游容惜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笺,看到上面的讯息时心里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