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慧看着刘浩那为难的样子,勉强的点点头,心说那一会对着老爷子不会食不下咽吧。而且她也不知道跟老爷子说什么,说心里话佳慧也看不上爷子这样的人,可是那个年代,有那个年代的无奈,不是他们一代的人根本也理解不了他们的感情。
两人正在屋里相对无言的坐着,听外边屋子里传来的说话声,翻来覆去说的都是那些事,佳慧干脆把注意力转到刘浩的桌子上。
看见刘浩桌子上全是书,有各种各样的工具书,还有全英文的金融书,佳慧干脆拿起一本看起来,正当她看进去的时候,外面传来大声的说话声。
佳慧顺着玻璃窗往外一看,忙着站了起来,坏了,忘了给她爸打电话了,现在她爸过来,肯定也是担心六叔。
佳慧一边往外走,一边跟刘浩说:“我来找你的时候,不知道你们家是不是出事了,还是你出事了,给批发市场打了电话,我爸说六叔也没去上班,我说先来看看是什么事,然后给他打电话,一到你们家就把打电话给忘了。”
刘浩也忙着跟站起来,拍着佳慧的头说:“你怎么这么粗心大意,大爷,还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你来到就应该先给我说声,我带你去打个电话,怎么这么好兴,一看热闹,什么事都能忘了。”
佳慧不好意思的笑笑,真的,一来到看那么多人,就把老爸给忘了。
出去之后对着石建军的笑了下说:“老爸,我一来到六叔家看到没事儿,就把你给忘了。”
石建军瞪她一眼,对迎出来的小六说:“熊孩子上你们家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问我你上班了吗?说浩子要去找她也没到,还以为你们出事了呢,她说到你们家看看,就给我打电话来,把我躁的难受,左等右等,就也等不来电话了,我害怕有什么事情赶紧来看看。”
刘小六拽的石建军的胳膊往屋里走,嘴里还说着:“建军哥屋里坐,这不是浩子他爷爷找来了吗?就忘了给你打电话了,正好在这儿吃饭,不知道你还能记得我爹不。”
石建军大吃一惊,失神之下被刘小六拽进屋里说:“大爷出去要饭那会儿,我还小呢,根本就不记事儿。还是后来咱庄里面的人,说起你家的事我才知道,你别说,我还真没见过。”
进到屋里看到一个精神健硕的老头,石建军急忙上前打招呼说:“大爷,我是石建军,就是石传根家的大儿子,你还有印象吗?”
刘老先生听着熟悉的乡音,眯眯着眼睛仔细的啾,然后才一脸恍然大悟的指着他说:“传根哥家的大儿子,我没见过你,只是跟你爹一个庄长大的,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我和你爹一块去扒过河工,你爹还好吗?多少年没见了,传根哥要是见到我得吓一跳。”说完就爽朗的大笑起来。
石建军也不管眼前的老爷子是真想起来了,还是假想起来了,只是跟着他你来我往的打太极说:“你叫我爹传根哥,那我就得喊你叔,我还以为你比我爹年龄大呢,我爹可没有你老的福气,早十几年头,我爹都去世了,你老这身子骨一般人是比不了。”
刘老先生摆摆手说:“我们班上班下差不多大的,喊我什么都行,你现在家里几口人呀,在哪里上班。”
石建军微笑着,对佳慧招招手说:“刘叔,我在府城做点小生意,我们两口子都没去上班,生意见起色了之后,才把家都搬过来。这是我二闺女,现在家里七口人,两个儿子三个闺女,老娘在家里跟着老二呢,说什么不想背井离乡,离不开家,哎,要我说就是没有享福的命,你看我刘婶子,自从跟了小六来了府城,看着比以前可年轻多了。”
这时候刘奶奶和六婶子,把饭菜端上桌,招呼他们饭桌上一边吃一边聊,小六叔从屋里拿出来一瓶好酒,六婶子看见酒,忙着拿几个酒杯子出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个人喝的都不少,石建军仗着有酒蒙蒙脸,也不管老爷子脸色多难看。
对着老爷子说:“刘叔,你这一走不要紧,可把六子娘俩害苦了,从你走了没有音信,你家我大奶就没给刘婶子过好脸色。”
“娘俩过的日子,那叫个苦,后来还是老支书看不下去,在咱们村东大汪那块给搭个草棚,净身出户从老家分出来,这才活下去。”
“唉,各家各户也没有什么吃的,刘婶子全靠草根树皮才把六子养大,再加上外面都说你不在了,刘婶子差点把眼睛哭瞎。”
“我们弟俩年龄悬差的大,没在一起玩过,还是前几年我做生意了,家里条件好点,六子去我家帮忙,处的热乎了,我才知道他受那么大的难为。”
“刘婶子腿断了,就在家里挨着,连看病的钱都没有,你说娘俩过的那叫什么日子吧,你现在是发达了,老话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可是你怎么也得补偿六子一点,不管你在外面娶没娶媳妇儿,在老家就剩小六这点血脉。”
石建军醉醺醺的眼睛眯起来,心里话,我又不指望你个老头吃饭,没得现在那么高姿态的来六子家。
以为自己付出了多少,实际上人娘俩离了,也活的好好的,既然找过来想叙旧情,那就多出点血。
买一点破家电来还以为多了不起一样,这些东西六子家哪样没有,我兄弟家混的不差,尤其儿子有能力,跟我姑娘弄那奶茶店,挣的比自己家的批发市场还多。
就是看不惯那高高在上的样,怎么着也得揭他一层皮,六子不好说的话他这个当哥的给说。
刘老先生脸上含着微怒,看着石建军眼神渐渐冰冷,听到后来看着刘奶奶和小六子眼角的眼泪。
长叹一口气眼里含着薄怒说:“建军呀,谁都不容易,那个年代都是挣扎着活命。”
“你以为叔容易吗?几十口子人扑通扑通往那海里跳,又吃不饱饭,刚下海不远腿抽筋就已经栽了十几个。”
“等游到港城的时候,才剩下几个人,海面上落下的竟是葫芦和羊囊,就是看不见人爬上来。”
“谁又过的容易呢,当时家里是有一口饭吃,也不带走这一条路的,这就是九死一生的路。”
说的端起酒杯,吱溜一声喝下去,俺饰般的用手擦擦眼角说:“这是什么酒,真够劲。”
石建军郑重着脸,装作没看见拿起酒瓶又给倒了一杯说:“刘叔,你也不容易,哎,谁又容易呢。”
“最起码你往外挣命的时候,心里有个念头,想着挣钱拿回家养老婆孩子,虽然婶子和六子都没花到这钱,可是你当初的想法是好的。”
咱小辈不应该说老辈的坏话,可是我大奶那个人,你应该也了解,当初你在家里就被压的喘不过来气,更何况这孤儿寡母差点没被逼死。”
刘老先生脸色缓和了过来,于心底感到欣慰,欣慰于儿子还能找到一个知心知底的朋友。
端起手里的酒杯跟石建军碰了一个说:“六子能处你这个交心朋友,那是他的幸运,钱不算什么,友情是多少钱也买不回来的,你们哥俩好好相处,互相扶持。”
石建军大吃一惊说:“刘叔你在香港这么多钱,不把他们娘几个带过去享福,别的不说,就是你手指缝里漏点,这娘几个在家里也净享福了,还要像我这样苦苦挣扎着挣钱。”
刘小六拉着石建军的手,使眼色说:“建军哥,不是我爹不接我们去香港,是我娘决定不去,我和孩子他娘也商量了,到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再给我爹添麻烦,这事不怪我爹。”
刘老先生叹了口气说:“建军你听见了吧,不是我不带他们去,也不怕他们给我添麻烦,这是我的老婆孩子,我怎么能怕他们给我添麻烦呢。”
“只是我一来你婶子就给我说了,他们不去香港跟着我掺和,那边还有两个姨太太,两个儿子,他们怕到时候人家给他下拌子。”
“要我说都是想多了,都是一个爹的亲兄弟,即使没有感情,处处感情也就外出来了,我又不偏心到时候家里的固定产业平分,谁有能力公司我就交给谁打理。”
石建军啧啧的摇了摇头,看着六子慢慢难看的脸色直接说:“刘叔,光听你这样说,已经偏心了,你香港那两个儿子什么学历,在你公司里干了多少年,六子又是什么学历,我们这一代全部被耽误了,到时候怎么可能和平共处,你也是自欺欺人。”
刘老先生不过被小辈下了面子,想发火都没有理由发,刘奶奶一个劲的在下面拽他褂子,还用眼神祈求的看着他,看那意思他也知道,传跟哥家的大小子一定帮了他们家不少忙,不然的话,人家也犯不着跟他说这个,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到底是下不来台,后半场酒宴,可以说不温不火。
佳慧看着她爸喝了那么多酒,拦都拦不住,都要烦死了,人自己的事情,哪需要你跟着掺和。
站起身打算打电话让小舅过来接,刘浩接过车钥匙,要送他们回家,虽然大人不怎么信任他。
可是佳慧却蛮信任他的,也就是自己现在个子矮,等再高一点,她也能上手就会开,上辈子都是十几年的老驾龄,还能不会开车吗?
刚走到门外面佳慧就忍不住埋怨她爸说:“刘老爷子只要有心,这些事情是瞒不过他的,他要没有心你就说他脸上去,他也只是羞恼一会儿,反而容易让他恨上你。”
“你现在还不知道他是多大的老板,你就硬杠上人家,小六叔不管说什么,那是人自己儿子,人还能亏待自己儿子了,让你在里面多言多语,到时候有人给你捣乱,你都不知道是谁出的手。”
石建军用手搓搓脸说:“我就是看他高高在上的样子不顺眼,又不吃他的,又不喝他的,你小六叔都长这么大了,他干什么一副施舍的样子过来了。”
“再说你六叔不好意思说自己苦难的过去,我这个当朋友的,怎么也得把他受过的苦说出来,我还想着多抱怨几句,到时候老爷子一心疼,多给你六叔留点儿钱,也省的你刘奶奶受那一辈子罪,什么也没捞到。”
佳慧还想说什么,被刘浩给拦住了说:“没有那么严重,你别看我大爷说的不好听,老爷子的脾气我了解,他会非常欣赏我大爷的,如果我大爷要是有好生意的话,他说不定还能给我大爷投资呢,他会欣慰他儿子交了我大爷这么一个好朋友。”
他们站在车前说话,佳慧就看路两旁站着三三两两的妇女,正往这边指指点点的。
佳慧绕过车身,朝妇女身边走了两步,做上车的姿势,就听到身后面几个妇女再说:“你说隔壁这一家子都什么来头,好几辆小轿车,你没看见那帮人都穿着体面,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好像是外宾。”
另一个妇女连连咂舌说:“天呐,他们家连外宾都认识呢!”
另一个声音紧跟着就传了过来:“可见现在是改革开放了,以前这些都是被批斗的货,现在都大摇大摆的出来了,而且一出来都是有钱人,要是放在以前,大伙都能给他批斗了。”
几个妇女一看她说话有挑拨的嫌疑,互相对视一眼就散了。
佳慧没转头,不知道后说话的妇女长什么样,前几个还好就聊一些闲话,没说什么坏话,后头那个妇女,别忘了提醒六婶一下,打听打听说话的那个到底是谁,得注意一下别到时候人家使坏,咱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转身上车了,看见石建军喝的醉醺醺的,躺在后座上,忍不住还想唠叨几句。
刘浩看见佳慧又打算唠叨,忙着打保证说:“你还不放心我吗?我说爷爷不能怪大爷,就真不会怪,你就放心吧,他不是那样的人,只要不牵扯香港那两个叔叔,他还是一个合格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