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舟带着两人往招摇山深处走，招摇山是一片深山，根本没有路，只能靠人用脚用手去一点点开辟。
李长老和黑衣人虽然术法上有成，体力却不够，即使在梦境里，也落后晏舟不少。
晏舟还“好心”转过头去表示关切：“两位前辈，你们面色不太好，还撑得住吗？不然我独自上山就可以了。”
李绅他们哪里愿意，赶忙摆手表示自己还好，使使劲整理了古装繁复的衣摆，跟在她身后继续走。
晏舟一边往前走，一边还不忘给身后的人讲鬼故事：“这招摇山里住的是一只妖鬼，而且专吃玄门弟子的心，我前先日子下山，认识了凌霄宗的一位朋友，喝了几杯酒，还约好过两日去凌霄宗找他喝凌霄酿，却不想他先遭了毒手，我今日就是去除妖鬼的。”
“不过两位前辈也要小心，妖鬼最喜食善人之心与恶人之心，反而是我这种正邪难辨的，它奈何不得。”
两人原本并不觉得害怕，毕竟他们也见过许多邪门的事情。只是这时抬头去看“季青，”却发现他明明是一个正常人的模样，后颈上却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纹路。
“这是季青？”李长老心下疑惑，问黑衣人。
黑衣人对他有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我们不会跟错人了吧？”李长老越想越心慌，如果不是季青，这个人岂不是在季青的梦里作弄他们。他觉得这是断无可能的事情，只有他们俩进了季青的梦境，没有人能够操控改变。
大约只是季青的梦境太诡异了吧。
啪——呲——
前面的人不说话，他们也没有说话，深林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和断枝发出的声音，除此之外，静得可怕。
在持续的寂静之中，他们听到了风的声音。
一道飘忽的影子从远处飘了过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又悠然掠走。
“什么东西？”李长老被吓得连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断裂的树枝上，手还触到了什么东西，又凉又软。
“我们找到它了。”“季青”神色冷静看着他身后。
李绅也忍不住往身后看去，他身后，是平铺开的一片尸体，仰躺在地上，被整整齐齐如同砖块一样摆放着，每一具尸体都无一例外地在胸口出开了一个大洞。
而他手底下，此刻就按在一个豁开的大洞上上，他被吓得手往下又按了一分，血液如不会断绝一般，汩汩的往外流。
原来这就是方才那又凉又软的东西。
“啊！”李绅尖叫着跳起来，想要去拉站在身边的黑衣人，黑衣人似是被眼前场景唬住了，又像是被李绅满手是血的样子恶心到了，连连后退。
却不成想慌乱中两人都没有站稳，李绅扑倒在他的身上，满是乌黑血液的手全糊在了他的脸上，把他没被面具遮住的半边脸染成了红色。
“二位小心。”晏舟语气关切，身体却站在前面不挪动一步。
这是她千年前的记忆，她记得一些，比如说这里有妖鬼，有她要带回的凌霄宗好友的尸身。也忘了一些，比如那妖鬼是怎么被她杀死的，还有那些和妖鬼一起害人的人最后去了哪？
妖鬼听到外面的动静，跑了出来。
它披着一张美人皮，比原本干枯只剩骨架的样子却好不到哪里去。美人皮七窍都是血，被它强行裹附在身上，连接处诡异地扭曲着，越看越觉得害人。
“哟，居然来了这么美的皮囊，这可比我身上这一张好多了。”妖鬼声音里满是惊喜，不由分说就朝晏舟扑过来。
晏舟只是轻巧后退几步就避开了。
“别呀，你看，我的心可不干净。”梦境毕竟不同，她轻而易举掏出自己的心，上面白色纹路和黑色纹路交错，光明与黑暗交织，带着一种诡异妖冶。
妖鬼这便错开了视线，善人之心味美，恶人之心大补，而这种善恶不分的心，味同嚼蜡，还会对它的修为有损，它自是不愿意吃的。
“那他们俩怎么样？”晏舟毫不客气，指着趴在地上还未起来的两人。
妖怪眼睛闪了闪，透过二人的躯壳看到了他们的内在。
“真是漂亮的恶心，光是看着就美味。”
晏舟心道，确实挺恶心的。
那二人听到妖鬼这番话却是惊惧不已。
李绅赶忙掏出自己身上的黄符，念了咒就要拍在妖鬼身上，只是这千年后的玄门符纸现在看来和废品五一，在妖鬼身上擦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火花，滴溜溜飘着越飞越远了。
黑衣人见符纸没用，转身拉着李绅起来，不顾他手上脏污，与他手掌相对，结了个防御阵法。阵法自古流传而来，倒是能挡住一时。
这“季青”的梦境里全然不是现实，他们俩也失了分寸，只能向站在一旁的季青求救：“小道友，别发呆了，你快救救我们呀！”
却不知“季青”去了哪里，环顾一圈，才发现晏舟是半悬在那堆叠的尸体中，一具一具仔细地端详过去，仿佛在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呢？”连妖鬼都为她此时的行为好奇，不再作弄那两个凡人，凑过来问她：“你在找什么？”
“找我朋友。”边说着，晏舟就瞥见了那具同样被掏走了心脏的尸体。
这男子有一副好看的眉眼，只是此刻闭着分外安详，他是救人而死的，舍生取义，死得其所，所以明目。
晏舟看着他的容貌，心里却是一颤，这分明就是季青！
她单手抱起他，不顾血水浸染，把他放在了一旁平地上。
那边两人看到陡然出现的两个季青，眼里全是错愕。
“他的魂魄呢？”即使过了千年，晏舟看到好友尸身的时候，除了愤怒，还敏锐察觉到了他魂魄的残缺。
妖鬼除了吞吃人心修炼之外，还会把这些尸体堆积在一起，把亡魂集聚起来，把他们练成强大的傀儡。
妖鬼叹息了一口气：“你说这个美人吗？你们长得还有些相似诶。他在我吞吃心脏的时候非要用残魂来攻击我，我一不小心嘴巴张大了，就把他的一魂一魄给吞了，你说巧不巧？”
妖鬼说得轻松，晏舟的眼底已变得猩红。
她忆起来了一些，这个凌霄宗的弟子名叫季云星，是她初入人世遇到的第一个朋友，是她正邪不辨时唯一会坚定抓着她的手让她走正道的人。
而这个人，因为玄门叛贼和妖鬼，身死道消，以残破魂体堕入轮回，要受百世折磨。
她也想起来了，她当年在地府打翻孟婆汤拦人，只为了把辛苦找到的一缕残魂送入他体内，保他不再痴傻。
只是还有一缕残魂，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