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法术压制!云梯都排上去!弓箭手阵列掩护!”军官们努力保持着作战的秩序。
这里烨邪国南方重镇,格兰城,二皇子伊蕾福德-摩罗的大本营。城墙外兵器的碰撞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烨邪国如今的皇帝派来的大将名叫伊戈尔-伊万诺维奇-卡普什金,是一个典型的文人武官,以熟读兵法与兵书受到赏识。
当然,他也知道许多时候不能照搬书本,所以他就尽一切努力打呆仗,和对方拼硬实力,这样他不会打出什么惊艳的战绩,但也不会犯什么大错。
现在,被压制的格兰城就是最好的证明。
用魔法和弓箭压制城墙的远程力量,用云梯,登车掩护步兵前进,只要云梯和登车到了城墙下,城墙就失去了他的作用。
虽然承受了巨大的伤亡,但是目标正在一项一项的达成,伊戈尔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反正死多少人和他无关,毕竟皇帝在乎的只有格兰城能不能打下来。打下来了,死多少人都是功劳,打不下来,一个人没死也要治罪。
毕竟兵书上说了,慈不掌兵。不怪他冷血。
格兰城东面城墙,这里有不少士兵,伊戈尔并没有攻击这面城墙。所以跟随二皇子的不少高层都在这里。
“殿下,我们突围吧,只要人还在,就还有可能!”几名军队高层劝着刚亲自带队才将最岌岌可危的南城墙守下来的伊蕾福德。如今的战局几乎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坚守再久也没有希望,不如突围前往其他地方。
伊蕾福德脸色阴沉,拿剑的手不停的颤抖。
手上的剑有许多弯折,豁口,证明这把剑已经经历过许多的战斗却没有得到太好的维护。
然而这把剑在军阵里已经算比较好的剑了,季氏王朝送来的军械大多残破不堪,信仰他的士兵,就拿着比这剑还要残破的武器去和伊戈尔的军队作战,在人数本就少于对方的情况下,还因为武器残破,训练不足的劣势要好死伤几个人才能杀死对方一人,侥幸活下来的士兵,也大多得不到什么有效的救治。
不过他也清楚,让一个和自己国家打了百年边境战争的敌国凭自己几封信就能送来大批能用的军械是自己的异想天开。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死去的士兵没有同情,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两个国家的血海深仇,不是他几封信就能抚平的,想要实现和平,不是聚几个退役士兵和贵族,动动嘴皮子就可以的。
而是要……
伊蕾福德站起身望向北方,那是烨邪国皇城的方向。
他要爬到最高的位置,重新制定规则,要不然,和平永远都是空谈。
如果……如果能早些和平,他的父母,他的未婚妻的家族的所有人,可能都不会死。
平民们对谁统治的他们并不太关心,大多数人更关心的还是明天的饭菜在哪里,特别在烨邪国这个地界,平民们的生存本就很艰难,很难再去关注其他事,也就不会知道,如今的大皇子二皇子与当今皇帝并不是父子关系。
如今的皇帝,算关系的话,是两位皇子的六叔,六叔在方面的夺嫡中也收获了不少的贵族帮助,他们的父亲考虑到像其他兄弟一样杀了会引起反抗,表面上给他封了一个王,实际上则是严密监视起来。
然而十年前,大皇子二皇子还很小的时候,父亲母亲就突然暴毙,然后他们的六叔,如今的康伟陛下,以两位皇子还小,无法承担重任为由揽过国家大权,到如今也没有还政给大皇子,反而将大皇子软禁在宫中。
这些事也自然引起了许多支持正统的贵族和官员们的警惕,如今的烨邪国,并不是所有贵族都支持康伟,也不是所有军队都支持康伟。
可是,当初允许康伟做了皇帝而不是摄政王,如今就算不满也不敢明面上说,否则就是叛逆。烨邪国虽然民风彪悍,但是坐高位的,都不会在形势不明朗之前被皇帝抓到把柄。也不会盲目地寻找同盟。
这也导致了如今的二皇子,虽然暗里能够得到一些帮助,但是明面上,几乎没有什么贵族支持。
支持正统的贵族们,将军们,官员们也不敢赌,万一伊蕾福德能力不足,没有成事还暴露了他们,那可就家破人亡了。他们的家产,田地,康伟一定不会吝啬,收缴之后赏给那些早就想舔康伟臭脚的人。
“殿下,现在突围还有机会!”
“……”伊蕾福德并没有回应,而是看了看天色,已经接近黄昏,然后才说道:
“伊戈尔这个人,布置都能猜的出来,攻三放一,你们真以为这方向没有伏兵?”
文人出身的武将,很容易就能猜出他的部署,但是又怎么样呢?拼硬实力的情况下,你明知道他的部署,但是依旧拿他没办法。
“那…那怎么办?”几名军官并没有太多的办法,守城,没有援军的固守非常折磨他们守军,而且守了这么长时间,许多城墙已经破损,加上士兵平民的死伤,坚守难度大了许多,而出城迎战更不可能,他们已经没有太多的士兵了。
“呜~~~”悠长的号角声音传来,攻城的士兵开始撤退,云梯开始后撤,城外的魔法师们的攻击也停滞下来,开始吞喝药剂恢复。
城墙上的士兵也几乎一下卸了力气。
号角声过后,伊戈尔就不再攻击了,天色将晚,晚上作战因为视线不佳等原因容易误伤,所以伊戈尔晚上从来不出兵作战。
“晚上召集士兵,我们出城攻击伊戈尔主阵。”
“什么?!”几名军官互相看了看,这种兵行险招的做法他们考虑过,但是,自己的士兵并没有经历过类似的训练,这些士兵在黑暗中不掉队,认清敌友都是非常困难的,还要冲击人数比自己多的军阵,简直是天方夜谭。
“只有这样,才能有一线生机!”伊蕾福德眼神坚定,抬头望向几个心腹。
“向其他突围,不说有埋伏,就算成功突围出去,我们也得不到任何援助,最终是力量越打越少罢了,而向北突围,再转向西方,才能和季氏王朝联系上。”
几名军官脸色一变。
一国皇子,如此依赖外国援助,就算以后做了皇帝,还能保持自己的初心吗?这等言语若是被当今皇帝听到,肯定是勾结外国分裂自己国家的叛徒罪名安下来。
但是,如今国内的情况不好也是事实,二皇子被许多支持正统的贵族同情,但是毕竟现如今皇帝陛下是康伟,许多贵族们为了自己一家人的安危,无法从明面上支援二皇子,能够舍得一家之业,在如今形势不明的情况下毅然站在二皇子身后的贵族毕竟是少数,现在若是无法获得外部援助,二皇子就真的要失败了。
“我……不强求你们所有人和我一起。”伊蕾福德看着眼前几名军官,算是和自己理念相同的朋友,如今他不想逼着朋友们和自己一起踏上亡命之旅,褪去一身盔甲,往南边的城市一藏,保住自己的命还是很容易的。毕竟烨邪国南方的海港城市鱼龙混杂,官方一般懒得管。
“殿下。别说这种话!”一名军官表情坚毅,单膝跪地。“我许白早就发誓,要和殿下一起将烨邪国改造成和平,繁荣的国家,人之誓言怎么能因一点挫折而不去实现?殿下!我的誓言永远不会变!愿意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伊蕾福德嘴角抽了抽,他倒是没有怪许白如此忠诚,但是,如此情况下表忠心,反而是把其他军官放在火上烤。
没人喜欢被架在火上烤……伊蕾福德不喜欢去逼自己的手下做什么选择,他认为,属于他的,别人夺不走,不属于他的,挽留也没用。
其他几名军官的确脸上浮现了一些尴尬。
人之常情。之前好歹还能有个格兰城作为大本营。这一走,就如同丧家之犬,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决心。
不过,能坚持到这里的,也都是真心实意认同伊蕾福德理念的人。
所以众人没有犹豫多久,表明会永远追随伊蕾福德。
当晚,伊蕾福德集结了所有还能动的士兵,进行了演讲。
夜晚的劲风之下,旗帜呼呼作响,军阵旁点燃火堆以保证取暖。
“兄弟们。今晚把你们聚集起来,是为了组织一支真正有理想,有信念的队伍。”
伊蕾福德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看着下方并不多的士兵,在一名风系魔剑士的帮助下将自己的声音传遍练武场。
“我,不想欺骗大家,加入这个队伍,我们面对的情况将非常危险,我们将要在几乎没有帮助的情况下,和整个烨邪国进行对抗。”
“如果有人想要退出,没有问题,只需要脱下军装,自行离开。”
底下军阵渐渐开始骚动。毕竟没有人想要白白送命。
“但是!如果我们的敌人没能将我们消灭,那么我们注定要改变烨邪国!”伊蕾福德开始激动。
“我们的国家正在步入毁灭!看看你们周围的环境!”
“光我在格兰城看到的,成天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不计其数,逼良为娼强抢民女的事屡见不鲜,这还只是格兰城,其他的城市呢?情况只会更糟!这不是一个国家应该有的样子。”
“大部分贵族,已经丧失了之前为国家奋斗的勇气,成为了吸食国家血液的寄生虫!那些躺在过去的荣耀里的人,没资格享受现在的我们的效命!”
“既然他们不管我们的死活,我们也没必要管他们的死活,我们要自己去努力建设一个和平光荣的未来!”
尽管伊蕾福德慷慨激昂地讲了许多大道理,但是底下士兵,依旧有不少离开了。有不少是格兰城的防卫军,毕竟在一个尚武的国家,士兵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只要生活还过的下去,他们就不会豁出性命,毕竟父母亲人都在格兰城,要是走了家里人怎么办。
剩下的绝大多数士兵都是很早一批忠心跟随的士兵,少部分可能已经没有亲人在格兰城或者真的被伊蕾福德说服的城卫军。
看到剩下的军阵,伊蕾福德难掩失落,他当然清楚空泛的大道理无法说服大多数的人,但是以他现在的实力,改变烨邪国是痴人说梦,所以拿不出事实证据。
“剩下的同胞们,我很高兴你们选择了留下。”
在这大多数烨邪国人都在苟且偷生的年代,总要有人为理想而奋斗。
伊蕾福德首先让人端上来一些酒,同时完成清场,让预先离开的士兵远离练武场。
“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是在夜晚发起冲锋,突破正面军阵,向北方转移。”
此话一出,底下士兵又开始骚动,凭他们总共两千多人,如何突破上万人的军阵?
“不要害怕,我们的队伍规模小,更可以选择一个地方集中突破,再加上夜晚视线不佳,大多数士兵还在熟睡,我们的突围可能性并不低,现在,请大家依次上前领取白色布条,在发起攻击前,挂在头盔上作为识别。还有每个人都有的干粮袋。”
“最后,拿一碗酒。”
等到所有士兵都领取完毕,伊蕾福德举起自己的酒碗。
“我并不认为,我们现在喝的酒叫饯行酒,我认为,我们在喝庆功酒!为你,为我,为所有人那出现了一丝希望的未来,庆功!”
伊蕾福德一饮而尽,所有士兵与军官也一同喝下,如今,他们这几千人算是完完全全绑定在一起。
“出发!”
伊蕾福德拿起长剑,所有人都行动起来。
而在城外阵地上,大部分平叛的士兵正在熟睡。
尽管伊戈尔多次强调,要严防夜袭,不仅设置了明哨暗哨,还有流动的巡逻队。
但是多日以来的安稳让许多士兵失去了警戒心,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格兰城里的军队如果要突围,早就失去了最佳的突围时间,连日的攻击已经让格兰城疲态尽显,短则一两天,多也只有个三四天就能攻下。
更何况南方的夜晚不仅闷热潮湿,在郊外更是难防蚊虫叮咬,能够在点燃结草的帐篷里入睡,谁愿意穿上盔甲去被蚊虫叮咬。
几个在瞭望塔上的士兵并没有站起身望向阵地外,而是玩着无聊的游戏,把自己的军饷放在桌上,互相来往。
“咻!”突然,一个信号弹被发射到天空之上,巨大的响声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敌袭,敌袭!”
士兵们赶紧起身,拿好自己的装备,向外望去,那是暗哨的信号。
“杀!!”突然,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喊杀声,几个火球落入军阵,被风一吹火势就大了起来。
“灭火!”
“列阵!”
低级军官们有的想灭火,有的要防敌袭,大多士兵睡梦中被突然惊醒,军阵里愈发混乱起来。
“敌袭?”伊戈尔听到动静赶紧起身,呼叫自己的副官,然而情况混乱,他拉过的几个士兵都不知道具体情况,四面八方都有喊杀声,分不清敌军到底在哪里。
伊戈尔清楚叛军不可能有这么多人,但是士兵们不一样,在慌乱之中可是会引起营啸的!
军队士兵来源是个大杂烩,在指挥官眼里是第一营第二营等,但是在士兵眼里,老兵是高一级的阶层,有些老兵愿意和新兵玩,有些却以老兵身份摆架子,天然和新兵有隔阂。而不同的地域又是一个阶层,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士兵容易报团,这抱成团就很难接受其他士兵,哪怕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新兵,也很难融入。而这些不同的团体甚至军队里各个营队也会因为各种事情有摩擦,士兵之间有私仇都是很正常的事,平常因为军纪管理,压制着不出事,但是万一让士兵们以为自己死定了,那么很容易在这种情况下想着先杀了这些有仇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些人手边真的有武器。
如果真让这些人得逞在军营里杀人,到最后甚至会发生士兵胡乱砍人的灾难,也就是,营啸。
“副官!副官!发布命令,让所有士兵全部集结!违令者直斩!”
伊戈尔并不是风系能力者,无法将自己的命令迅速传给每一个人,所以这种情况下,只能够让副官发布命令。
“你,上马,沿途通知所有营长,务必阻止营啸的发生!”
而这个时候,又是几个火球落入军阵,掀起更大的火势。
伊戈尔眼皮一跳,赶紧放开士兵,拿出信号弹向天上连续发射了三发红色信号弹。
“所有士兵,按照预订方案集结!灭火工作交给工兵营,其余营全部集结,准备战斗!”
若是简单说来,战争无非就是一方费尽心机达成目标,另一方费尽心机阻止对方达成目标。
伊戈尔想要阻止营啸,但是在偌大的阵地里,命令无法准时下达,只能依靠各个低级军官自由发挥。
而伊蕾福德指挥冲锋自然会加大营啸的可能性。他的策略很简单,找准一个方向,冲,冲的出去还有明天,冲不出去就算交待在这儿了。
“怎么样?”伊蕾福德拍了拍自己朋友,火系法师克莱尔的肩膀。
克莱尔脸色苍白,双手不停的颤抖,嘴边还挂着一点蓝色药水。
“我可以的。”克莱尔深呼吸几次才回话。
“好,冲锋!”伊蕾福德大喊一声,两千多兵士兵刀剑出鞘,朝着军阵冲来。
克莱尔眼球溢出红色的火系元素,在夜晚,没有什么营火的时候强行召唤火球术,精神力花费肯定会大一些。
“列阵!!列阵!!!”几名低级军官喊破嗓子,但是临时组建的防御线被迅速突破,又有两个火球压下来,军阵里的士兵更加混乱了。
在没有集结起来之前,几个十几个的士兵大多没有胆子和他们硬碰硬,逃跑的士兵组成洪流跑到其他营地里让许多本来得到了控制的局面又出现问题。
几名旁边营的营长抓住逃跑的士兵,询问到的情况都不清不楚,如此多的逃兵甚至冲击了许多已经列好的军阵,又是造成混乱。
“警卫营!把这些逃兵关起来!违令者斩!”一名营长当机立断。
随后抽出佩剑,斩杀几名逃兵,这个时候也管不上什么不同营的士兵他不能处置的问题,现在的关键是止住营啸的趋势。
突然,一些用来照明的火把忽明忽暗,旁边大的火盆也无风自熄,虽然没有风,但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上空凝结。
“火!火球!”许多士兵反应过来。
“快!散开!”那名营长看着迅速下落的火球,只来得及说了这一句话。
火球落地爆散,许多士兵被冲击波扫到天空中,还没落地就已经毙命,火球四散开的火星沾染木头帐篷房屋,让火势迅速蔓延。
“快,跟上!”伊蕾福德背着克莱尔在几名军官的保护下冲了进来,这里被火球清理过自然非常通畅,偶然有零星反抗也很快被清理下去。
弓箭手射箭将哨塔上的士兵射成刺猬,一队士兵打开木制双开门,显露出的是通向北方的道路。
“快!冲出去!”伊蕾福德赶紧命令士兵。
“不准走!”就在这时,伊戈尔带人赶了过来。
毕竟伊戈尔做过预案,每晚都强调加强警戒,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总是有些用,总算聚拢了不少的士兵,赶来支援。
“伊蕾福德殿下。”伊戈尔骑着一匹白马,与周围将军们骑的战马不同,不仅没有披着铠甲,还显得有些瘦小。
见到伊蕾福德,先遵从礼仪,用左手捶胸。
“列阵!”伊蕾福德身后的军官命令道。
有骑兵在,步兵就别想跑了。
他们这群士兵属于轻装上阵,没有携带盾牌,但是命令一下达,很快长枪兵就迎着伊戈尔等人站在最前方,其余士兵则整齐列阵,弓箭手在最后准备攻击。
军阵里还有几个魔法师伺机而动。
伊戈尔露出欣赏的神色。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作战经验丰富的士兵与魔法师效命,至少证明伊蕾福德是有点本事的。
“殿下,该回去了。”伊戈尔并没有直接说你这人太少,和我们打打不过,面对皇家的人,伊戈尔这种读书人还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身边的几个将领也默不作声。
在这场战争还没开始的时候,伊戈尔就和他们说过,与皇家打交道,能给自己留余地就留余地,见到伊蕾福德都注意嘴上言辞,别看现在双方打的火热,谁也说不清楚二皇子回去之后到底会怎么样,毕竟如今的康伟皇帝至今没有子嗣,万一是二皇子做了太子与皇帝和好了,再来揪他们发言的问题那脑袋就掉了。
要按平常,这几个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将领可能就骂起来了。
伊蕾福德看着伊戈尔。暗叹一声。
伊戈尔这个人没问题,但是立场不同,如他这般饱读诗书兵法,又有指挥经验,情商也在线的将军谁不想要?
他手底下缺人,很缺人。
“伊戈尔,你也是读书人,你就没觉得烨邪国如今的情况有些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还请殿下明示。”伊戈尔并非真的不懂,伊蕾福德的理论他也了解过,知道他的意思。他只是在拖延时间,格兰城四个方向都有军队,他刚才已经释放信号,相信很快就有援军过来。
“呵。”伊蕾福德自然不可能真的给伊戈尔讲一堆大道理。
“伊戈尔,给你一句忠告,不要一条道走到黑。”
“这句话我同样也送给二皇子殿下。”伊戈尔握紧缰绳,身边几名军官蓄势待发。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伊蕾福德的两个军官对视一眼,一名军官开始积攒光元素。
“能量驱散!”突然,伊戈尔身后的魔法师施展法术,将刚开始聚拢的光元素驱散。
“冲锋!冲锋!”眼见事情败露,军官大喊。
本就紧绷着的军阵听到命令很快开始冲锋,最前排的长枪兵放下长矛开始冲刺,在这之前,弓箭手的第一波箭雨发射,朝着伊戈尔等人袭来。
“金伟!你干什么?!”伊蕾福德对手下军官的擅自行动非常生气。
“这是唯一的办法!许白!”
“明白!”许白先将伊蕾福德背上的克莱尔抱了下来。
“不自量力。”伊戈尔手向前一摆,骑兵们就散开,让盾兵上前防御长枪兵,骑兵从两侧攻击。
“好!”金伟带领一些士兵迎了上去,在骑兵还没有跑起来的时候一刀将一名骑手砍倒。
许白连忙抽刀上前掩护,将马牵引过来。
“殿下!上马!”本来接近绝境的伊蕾福德知道了自己手下的想法,略微犹豫就翻身上马。
伊戈尔眉毛一跳,确实没想到,但是他却没有说话,而是保持沉默。
许白一拍马的屁股,军马就背着伊蕾福德冲出营地,随后转身看着围上来的平叛军没有任何惧怕,反而迎上前。
“需要派骑兵追击吗?”一名军官将反叛军全部包围之后回身询问。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伊戈尔脑海中出现这么一句圣人言,摇了摇头。
“他一个人能掀起什么风浪?把这些忠诚于他的士兵收拾了,他拿什么和我们对抗?如果你不放心,那几个他的心腹你抓活的,我们手上就有底牌了。”
“是。”
伊戈尔看了看伊蕾福德远去的方向,他不喜欢现任狡诈多疑的皇帝,也不喜欢青涩幼稚的伊蕾福德,所以他要留一手,只要伊蕾福德还没死,这平叛军的军权就还在自己手上,他也就是安全的。
不管未来谁赢谁输,他都算有一席之地。对皇帝,自己灭亡了跟随伊蕾福德的势力,攻下了格兰城。对伊蕾福德,自己放过了他还没杀他的心腹。对谁都能有交代。
虽然他不同意伊蕾福德的大部分理念,但是对于局势的判断倒是相差不大,烨邪国的分裂,动乱几乎无法避免,与二皇子的反叛无关,甚至与季氏王朝等外部势力无关。
这是烨邪国国家制度无法限制贵族的腐朽所带来的最终后果。
若是依照史书上记载的,加大中央集权,削减贵族数量与能量,理论上可以度过危机,但是这等于触碰贵族们的蛋糕,会引起强烈的反弹,若是闹大,国家与分裂无异。
若是不管,贵族们寄生在国家上,只会让国家入不敷出的情况更加严重,最终使得国家灭亡。
如此境况,足够康伟陛下头疼了。
“赶快收拾了,找点人进去把格兰城收复,我们准备回去复命!对了,让伙房清点一下物资粮草,明天给兄弟们吃顿好的。我们总算要回去了。”
不过,未来的事情谁也没办法说清楚,眼下还是要笼络人心,如果皇帝想继续追击伊蕾福德,那么这只军队大概率还是在他的手上。
交代好之后,伊戈尔回了自己的帐篷。
相比于有温暖床铺的伊戈尔,伊蕾福德的状况就不太好了。
胯下的是军马,不是谁骑着就能到处跑的,跑了没多远就尥蹶子,要不是伊蕾福德把马鞭都抽出血来,自己甚至要被马甩下来,一直到一河边,伊蕾福德才下马,那匹军马就打了个响鼻,转身就往营地的方向跑去。
显然对伊蕾福德没什么好感,要不是伊蕾福德挎着把刀说不定还要上来踩死他。
伊蕾福德沉默着看着马儿离开。
难道人落魄的时候,连匹马都留不住吗?
两千多人的军队,以金伟,许白为首的军官,以克莱尔为首的魔法师,这些都是他的势力,如今,一切都没有了。
如此大的代价,只是为了换他离开。
他很难去怪军官们的自作主张。毕竟这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
只是,觉得很沉重。
伊蕾福德看着水面,借着两个月亮的光芒看到自己的倒影,因为奔波,发型稀烂,脸上焦黑,应该是克莱尔火系法术熏的,还有几道小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到的。
身上的铠甲很破旧,根本没有一点威武的样子,变形的地方有很多,现在感受起来,很多地方都硌着疼。
毕竟这套铠甲用了很多时候了,被刀剑砍,被弓箭射,被锤头砸等等,早就应该翻修一下。
他没有魔法天赋,不像隔壁的季氏王朝,几乎个个皇子皇女都有魔法天赋,没有天生的战力。而他统兵,又不如伊戈尔熟练,也不如季安有天赋,所以只能靠身先士卒,唤起士气以战。冲锋陷阵的次数多了,难免会损坏铠甲,浑身带伤。
不过,现在需要振作起来。
他从皇城跑出来的时候,本就孤身一人,现在无非只是从头再来。
捧起水给自己洗了把脸,将铠甲褪下,找了个树丛扔掉,只留下一把剑。
他的路程还很遥远,着甲走路不现实,唯有轻装上阵,才有可能在伊戈尔还没有追过来之前逃离。
北方。
烨邪国的北方军区,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可能就是他的希望所在,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坟墓所在。
走了半夜,天亮了才在官道上才遇到了商队,搭了去北方的便车。
练武的人,一般走路沉稳,眼神锐利,所以商队里专门雇佣的护卫看出来伊蕾福德武功底子不错,身上肯定背着几条人命。商队领头人认为这种来历不明的练武者,能不交往就不交往,但是如果牵扯到了,能给个方便就给个方便,与之交恶不明智,所以便让他搭了便车。
绝对不是因为伊蕾福德掏出了两个银币。
路途经过一个小镇,车队停下补给,正巧碰见几名贵族出巡,浩浩荡荡十几辆马车,前后佣人列成长队,有下人拿着庞大的遮阳伞,有下人举着扇子,有下人推着大箱子。
伊蕾福德眼角狂跳,脸色不善。
这些贵族高高在上,看不见路过的街道破败不堪。无家可归者眼神麻木地蜷缩在街道的某个角落,被开路的人驱散,眼里根本没有些许反抗的意识,只有羡慕……
倘若一天,这些人走了大运真的成为了贵族,只会更加奢靡,残暴。
如此,国家怎能不灭?
几名被商队雇佣的护卫小声交谈,伊蕾福德听到了一点信息,这还只是这个小镇一个小小的贵族,排场竟然如此之大,钱哪里来的?只有可能是民脂民膏。
伊蕾福德不自觉握紧了剑柄。
眼睁睁看着这一长列从眼前走过,奢靡堕落的贵族能坐在舒适的马车里去郊游,贵为皇子却只能在一旁看着,想要改变却未能为力。不得不让伊蕾福德觉得世界太过于荒诞。
看在两个银币的份上,商队采购的补给里有几块烤的焦黑的肉馅饼给他,然后还有灌满了水的水壶,还有一瓶酒。
虽然沿途都有小镇客栈,但是也有可能因为各种意外让商队在野外过夜,那可就没什么热食了。到时候只能靠肉馅饼和酒提供度过寒冷夜晚所必要的热量。
随后,商队继续北上。
跟着商队的护卫时刻保持警戒。这种商队护卫的任务惊险程度和政权稳定度与经济发展有关,正常的国家里,商队从一个城市去往另一个城市不需要护卫,但是在政权混乱,经济停滞的时代,很多人落草为寇,打劫的多了,护卫也就多了。
而现在,刚离开小镇,护卫就开始高度警戒,甚至有专人看着他。
可见如今国家的情况有多么糟糕。
斜坐在马车上,伊蕾福德清理了一下自己的随身物品,之后车队走到了一个小山谷。
护卫们更加谨慎。
这是大道上必须要经过的地方,在地图上这里曾经还有一个岩壁村的存在,也就是在山谷中,有一些通过凿挖旁边岩壁形成的小型居住地,现在这些居住地也没有人了。
“什么人?!”突然,车队前方的护卫大喊,车队很快停下,所有护卫进入战斗状态。
很快,两名护卫互相掩护进入了旁边一个院子里。
“出来!”
两个人仔细搜索一阵,竟然从岩壁屋子里提出一个小萝卜头。
刚才应该是发出了什么声响,让个耳朵尖的护卫听到了。
“嚯,你在这里干什么?”商队负责人看见这小孩儿身上,脸,手上全是炉灰的样子想笑又忍住了,估计是找吃的时候弄上去的。
“我……我在找吃的。娘,娘亲被抓走了,我……我饿。”小孩儿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原来这山谷不远处真的有山贼,把他娘亲都掳走了,自己父亲当兵未归,村里其他人又因为山贼逐渐离开,到现在已经没有人管他了。
“这村子里还有人吗?”商队负责人看了看这村子,说大不大,但是也在岩壁上掏了几十个洞出来,甚至还有借着岩壁层做了阶梯和二层洞的地方。
“有个老奶奶没走,不过,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她了。”
听到这句话,负责人,护卫和伊蕾福德皱了皱眉。
只有一个老年人,估计因为腿脚不便没能离开,几天没见,可能人已经死了,在山谷里,种不了东西,食物估计都靠商队运来。
“哦~小萝卜,你愿不愿意和我走?”商队负责人没有想那老奶奶的事,也不打算去救他的娘亲,最多的善心可能就是把这小孩儿带走,不至于真的饿死在村子里,等到了地方,扔给某个铺子做个打杂的,跑腿的,总比现在强。商队也不缺那点粮食。
“我……我……”小孩儿面色挣扎,但是显然,除了跟他们走没有任何办法。
“那贼人的营地,在哪里?”伊蕾福德突然说话,几个护卫和负责人都看了过来。
“就在山谷上面,有好几条小路可以通过去,他们人数不多的!”小孩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只是去看看,没说一定把你娘亲救出来。”伊蕾福德好歹是皇子,从小学文学武,上过好几次战场,自认比得上几个山贼,但是单独一个人溜走和带一个人逃跑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他也没有必然的把握。
“好,有胆气。”几个护卫赞扬道,都是习武之人,对这种英雄式行为都是很佩服的。
伊蕾福德跳下马车,正准备离开车队,车队负责人扔过来一个银币。
“我叫李斌,我准备把这萝卜头送到天云关罗记打铁铺,如果你能活着把他娘亲带出来,就去天云关找我们,如果他不在罗记打铁铺我也会留下话。祝君,好运!”
伊蕾福德接下银币,又掷了回去。
“万一我死了,这钱还便宜贼人了,买点好吃的给萝卜头吧。”两人到现在都没问小孩儿叫什么。
“好。”
伊蕾福德转身离去,只觉得不管上层如何变动,环境如何变化,底层求生的人依旧还能闪耀着互相关心,互相关照的光辉,这正是伊蕾福德一直期望的,想要宣传的,见到这种光辉依旧存在,他心中安定。
而那小孩儿看着伊蕾福德,只觉背影潇洒帅气,心中非常感激,一种名叫榜样的力量贯穿他的心灵。
“走了。”随着李斌一句话,车队开始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