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胳膊,见他依然不理不睬,便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也是战俘吧?还识字。lehukids.com以前是那个部落的贵族?最近大邑商好像也没打什么仗,也就十多年前去打过东边的人方,你莫非是人方部落来的?也不对,看你的长相,像是本地人。再说殷商打人方的时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你应该还没出生,要是一出生就是战俘,怎么可能有机会识字呢?莫非是犯了罪的殷商贵族?可是贵族犯罪,也不至于被罚做胥靡啊?难道是你谋朝篡位,想造反?我说你说句话啊。怎么?还以为自己是贵族,觉得和我这个胥靡说话有失身份?我告诉你,我们家祖上也是部落首领,后来被大邑商打败了,才会世代为奴,说不定我以前也是个王子什么的。”
他面前的人现在就是个王子。受德没好气地想。恶来看起来浓眉大眼,长得十分阳刚,性格却像个碎嘴婆娘,一开始唠嗑就停不下来。忍无可忍地看了看屋顶,受德决定不理他,继续教费仲习字。
恶来却一点也没有因为受德的淡漠反应而失去唠嗑的兴致,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们祖上败给大邑商,是我的太爷爷以前的事了,幸好我们家的人都挺壮实,才活了下来,因为做胥靡的时间长,还成了胥靡的小头头,吃喝都比一般的胥靡好,还不用做人牲,偶尔还会有女人。”
“女人?”受德没法继续忽视了。
“听到女人就来劲了,色鬼……”恶来抚掌大笑,“当然有女人,不然我是从哪里来的?偶尔享用女奴可是胥靡首领的特权,你就是看上这点,才想抢我父亲的首领位置吧?我告诉你,我们家从我爷爷那代就是胥靡头领了,五十多年来被无数不自量力的胥靡挑战过,可是他们都成了人牲,我们家的人还从来没有败过……”
原来生孩子还是需要女人的。原本看到胥靡都是男人,飞廉却有儿子,受德还以为世上有让男人受孕的方法。如果能让比干怀上他的孩子该多好。叔父怀着他的孩子大腹便便的模样,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没觉得开心,只觉得恶心。男人怀孕,果然还是觉得有些瘆人。受德想入非非,但很快就忍不住叹息。他已经在胥靡中混了一天了,比干都没有出现。叔父心里真的已经没有他了吗?
“其实做首领也是胥靡,有女人又怎么样?知道种猪种马吗?”
受德点头。这些他在农民家生活的时候都见过。
“你还种过地,养过牲畜?”恶来颇为意外。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受德尽管是和胥靡一样的打扮,却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一种鹤立鸡群一般卓尔不凡的感觉,不可能是普通人。如果受德直接亮出王子身份,恶来可能反而不如听到他做过农夫惊讶。
“那就好说了。”恶来一拍大腿,继续唠嗑,“养猪养马要留种猪种马,我们就是‘种人’,除了卖苦力,就是给大邑商留种,生下更多年轻力壮的‘会说话的畜生’给他们干活。听我父亲说,我也有过几个兄弟姐妹,可是体弱都被杀了,女孩都被送去给奴隶主糟蹋,只有我因为身强力壮,才被留下来做‘种人’。看你这样子,还没尝过女人味吧?我告诉你,女人的滋味那叫一个销魂……可你也别觉得我有多喜欢做‘种人’?知道吗?有一次我被叫去配种,遇到的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奴,后来一问,才知道她是我亲姐姐,可那帮子畜生不如的工百非叫我们配种,还要当着他们的面,好让他们看热闹。我呸!他们还真当我们是畜生,种越纯越好。后来我们逼不得已,还是做了那事,回头我姐姐就自尽了。从此以后每次配种,他们都堵着我的嘴,免得我再说东说西,我都不知道和我配种的女奴中有多少是我的亲姐妹。这样活着,还不如做人牲干脆死了的好,免得自己给殷商卖命不算,还得连累子孙后代……”
“你就没想过脱离奴籍,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恶来听到受德的话,警惕地看了看门口守卫的工百,才压低声音:“谁想过这种牲畜不如的日子?谁不想自由自在地过活。可是你瞧瞧……”恶来撸起额前的头发,露出额头上的“胥靡”烙印,“被烙上这鬼东西,就是世代为奴的命,我们能怎么办?逃?逃到哪里去?不论谁,看到这鬼东西,就知道我们是逃跑的胥靡,逃出去还不得被抓回来?抓回来还得挨打,甚至可能被处死。或者干脆造反?活成这样,谁不想反?可是殷商人有武器,我们有什么?我们只有拳头。还能怎么办?要不你试试能不能把这鬼东西去掉?”恶来开玩笑地去抹受德额头上的“胥靡”字样,想不到擦了一手的灰,真的把他额头上的字擦掉了,“你……”
受德连忙捂住恶来的嘴,拨过头发遮住额头,抓着恶来的脸把他拖出去:“你父亲不是找我吗?别让他老人家久等。”
*****
胥靡所谓的“吃顿好的”,其实也不过是一般的大麦饭,普通人习以为常的口粮,对胥靡而言却是珍馐。
吃过饭,就是和飞廉的决斗了。胥靡没有武器,受德以为决斗会是赤手空拳的角力,想不到决斗方式居然是扳腕子,因为赢的人还要留着力气明天上工。于是在地穴中间摆上个少了一条腿的矮几,受德和飞廉坐在两边,就开始“决斗”。
这是胥靡新旧首领之间的决斗,胥靡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只看见飞廉一上来就卯足全劲,居然都没有抢得先手。
想不到胥靡首领还有两下子。受德也是第一次遇见和自己扳腕子还不会一个照面就输的人。其实胥靡的管理和军队的管理差不多,差不多是每十人归一个小头头管,然后层层递进,最后集中归飞廉管,而工百只需要管飞廉一个,就能通过他来管理上千的胥靡。飞廉既然是负责管胥靡的,应该在军队管理方面也有两下子,再加上如此天生神力,不在朝做个武官,却留在胥靡中做“种人”,实在是可惜了。恶来好像也没有一开始看起来的那么坏,而且力气很大,不为国效力也是浪费。一下子从胥靡中找到了三个“傅说”,运气真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比干到现在还没来找他。
受德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时,恶来和别的胥靡都看傻了。飞廉憋得面红耳赤,脸色甚至开始发紫,青筋像蚯蚓一样在他的皮肤下扭动,显然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而受德似乎根本没有用全力,甚至还在神游天外,却能和飞廉平分秋色。等到受德开小差开完了,才一举发力,只听到“嘭”的一声,飞廉的手背重重地撞到桌子上,整张桌子都塌了下去。
挤满地穴的数百胥靡惊得鸦雀无声。
过了好半天,恶来才找回舌头:“父亲,你……输了。”
“厉害。”受德拍了拍目瞪口呆的飞廉的肩膀,“第一次遇到能在我手下坚持这么久的人,杀了可惜。我不稀罕胥靡首领的位置,也不稀罕你的命,以后胥靡还是归你管,别叫我‘纳贡’就行。”说完一把拎起费仲带走,“小孩该上床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工。”
受德带着费仲扬长而去,胥靡也很快就散了,只有飞廉还在老位置,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依然举在半空中的手。他输了,他居然输了。
等胥靡都散了,恶来才推了推飞廉的肩膀:“父亲,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胥靡。”
“他何止不是胥靡。”飞廉还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的手,“他简直连人都不是。”
其实受德除了天分颇高,依然是个普通的少年人。第二晚了,比干还是没有来找他,躺在阴暗潮湿的地穴中,受德又郁闷了一宿。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庙堂初成
受德决斗赢了飞廉,却没有按照胥靡的规矩要他的命,反而放了他一条生路。飞廉为人忠厚,顿时把受德当做救命恩人一样,受德在胥靡中的威信倍增,只是……
“好了。”恶来拍掉手上的炭灰,颇有成就感地打量了一下受德额头上画上去的胥靡烙印,“看看,比你自己画的好多了吧?以后这种事找我就对了,保证能画得以假乱真。”
“我说,现在还有画这鬼东西的必要吗?”受德的额头上却是青筋暴起,只等恶来放下炭木,就一把掐着恶来的脖子把他拽到自己面前,“昨晚不知道哪个长舌妇到处嚼舌根,现在整个采石场的人都知道我不是胥靡,我还有必要画这鬼东西吗?”
“做戏做全套。”恶来拍了拍受德的肩膀,还不怕死地加了一句,“还有,胥靡都是男人,没有长舌‘妇’……”
“只有你这长舌‘夫’。”受德掐住恶来的两边脸颊,往两旁用力一扯。自从一大早听见整个采石场的胥靡都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说“新首领寿是个怪人,放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过,专门跑来做胥靡玩”之类,受德就知道肯定是恶来嚼的舌根。
“我说都说了,你还能怎么样?反正就算你把我的嘴撕了,也没法让他们重新不知道。”恶来被受德扯着脸,说话的声音变得很奇怪,却停不下说话的兴致。
受德只能悻悻然放开他的脸颊,扭过头去不理他。
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恶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被受德捏过以后,两边的脸颊顿时肿了起来。不过要是因为脸颊被捏肿,就会闭上嘴,恶来就太有负于受德给他起的“长舌夫”的外号了。
“寿,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混到胥靡里面来?”恶来揉了揉脸,把肿起来的地方揉回去,便继续嘴巴不停,“你原本是贵族吧?胥靡的生活又不好,吃馊饭睡地穴还得干重活,你还真受得了。怎么?你的父母给你起名字叫‘寿’,就是因为能忍受吗?”
受德正严肃地考虑要不要干脆狠狠地揍恶来一顿,好让他闭嘴,只见工百来召集所有近两天内新来的胥靡。
受德刚要起身,就被恶来一把拉住:“别去,恐怕没好事。”
“怎么了?”受德不解。
“要新来的、没吃过几天苦的胥靡,恐怕去干的活比这里还重,有去无回。”恶来按下受德,“低下头,碰碰运气。你刚来的时候闹得太厉害,希望工百不记得你了,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为什么救我?”
恶来一把按在受德的后脑勺,要他看着地面:“我和父亲各欠你一条命,还你的。”
受德被恶来按得抬不起头,只听见工百谄媚的声音:“太师,新来的胥靡都在这里了。对了,那个新来的胥靡首领呢?打败飞廉的那个。他到哪里去了?”
果然是冲着他来的。受德等了比干两天,都没有见到他来。恶来把受德不是胥靡的事宣扬得尽人皆知,是帝乙发现最不受宠的小儿子居然混进胥靡里面,觉得受德太不像话,派太师闻仲或者杜元铣来抓他了?受德至今还记得小时候因为杀了启的猫,被妇好诬陷为施巫术,差点被帝乙活活打死的事。可是当时他一心要保护的叔父现在在哪儿?也罢,小时候没死成,现在被抓回去打死也是一样,反正叔父心里已经没有他了。
听到工百点名要找“新的胥靡首领寿”,受德推开恶来,站起身:“我在这儿!”一抬头,就看见人群中傲然孤立的白色身影。
“叔父!”
到底出什么事了?才两天不见,比干的脸色憔悴了很多,几乎成了和衣服一样的颜色,走路的姿势像游魂一般有气无力。
“受德……”听到受德的声音,比干抬起头,就看见受德站在采石山上,行尸走肉一般的眼睛才有了神采。
工百看了看虽然和胥靡一样衣不蔽体,却矫健如百兽之王的受德,连忙下跪:“王子殿下。”
胥靡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工百下跪,也连忙跪了一地,只剩受德和比干依然站在人群中,遥遥相对。
“受德,太好了,你没事就好。”比干说话有气无力,突然掩着嘴发出剧烈的咳嗽声,点点殷红立刻绽放在他的衣服上,红得刺眼,接着身子晃了晃,便倒下来。
“叔父!”受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他身边,总算及时接住比干的身子,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巫医呢?快救救他。”
比干倒在受德怀中,已经不省人事。
*****
受德在胥靡中郁闷的时候,比干却是发疯一样地在找他。曾经去过的农户没有,作坊没有,神庙没有,校场没有,甚至他曾经想跟着一起去看生小孩的接生婆家里都没有。比干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受德说过要去“小人”中找他的傅说,而他的回答是“不行”。
莫非受德真的去和奴隶混在一起了?就算太师府的生活不如王宫奢华,受德也是养尊处优,让他去过平民的日子已经十分勉强了,怎么过得惯奴隶的日子?奴隶有做人牲的危险,莫非他已经被杀了?受德胡闹到真的去做奴隶,比干也不敢声张,甚至连自己家里的人都不敢说,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去各式各异的徭役场找人,生怕在死去的奴隶中看到受德的脸,可是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比干马不停蹄地找了两天,才听说朝歌附近的一个采石场有个无聊的人在自己额头上画上胥靡烙印,假装胥靡玩,立刻赶过来。
万幸,还是把受德活生生地找回来了。
比干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太师府的寝室,外面不断地传来妫氏的骂声:“你呀你,你以为你叔父还是年轻人,由着你折腾?还跑去假扮胥靡玩。做胥靡好玩吗?放着王子不做,要做胥靡?要是被朝中老臣知道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