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呢喃,沙沙声作响,夜晚的风,吹的相对于有点冷。
沈临和白望汀坐在长椅上。
沈临半晌来口:“喝酒了?”
白望汀点了点头,笑着说:“喝了一点。”
沈临:“真没看出来,你还会喝酒。”
白望汀疑惑:“为什么?”
沈临:“长这么乖,还挺野。”
白望汀:“噗哈哈哈哈”
两个人短暂的对话后,又是一片寂静。
白望汀抬眸看去,沈临的眼睫毛真长,眼神中多了些悲哀的伤痛。
轻声柔和问:“和家里吵架了?”
沈临看向白望汀,白望汀被盯的无辜:“看我干什么?”
沈临仔细打量着她眼眉:“你每次都能看透我们的想法。”
白望汀有点慌张躲避:“哪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因为体会过,所以眼神熟悉……
世间哪有看不懂的人,只是没有感同身受过罢了。
沈临仰头,看着黑夜中闪烁的星星:“你喜欢黑夜吗?”
白望汀顺着他仰望的地方看去:“还行。”
沈临低沉呢喃:“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
白望汀思考一番,这是顾城《一代人》的话。
白望汀缓缓开口:“不管黑夜多么漫长,白天总是会到来的。”莎士比亚戏剧中《麦克白》的一句台词。
沈临轻佻的笑了一下:“你对未来怎么那么期待。”
期待是因为,现在没有我的期待,只有未来有。
白望汀笑嘻嘻:“因为,阳光很明媚,未来很美好,抱恙祖国大好河山,挥霍我国儿女才尽。”
沈临鼓掌,笑了笑:“说得好!”
白望汀拍开他的手:“够了,又取笑我。”
沈临不逗她了,坐在椅子上很是懒散:“我爸想让我管比我大三岁的女人叫妈,为了气我妈,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白望汀愣了愣,看向他,平淡没有表情,就是这么冷静才是真的有问题。
白望汀询问:“你和你爸关系不好吗?”
沈临没说话,摇了摇头:“没那么好。”
不言由衷,没有正常关系那么好。
白望汀:“你……妈,后妈?”
沈临:“嗯”
他淡淡开口,说起来:
“我爸追了我妈三年,我也不知道他是太爱了,还是爱出病了,自结婚有了我后,我爸一直监视我妈,他害怕我妈离开他一点一滴的布控。”
“我妈受不了,在我初二那年提了离婚,我爸死活不同意,上了诉,败了,不得不离婚。离婚后,我爸做出各种疯狂事,不断再次追求我妈,我妈去哪里,他就去哪里,那段时间,我也没人管,唯一能做的,就是做点事情,转移我的注意力。”
沈临的碎发被风吹着,面无表情说出这种话,一种油然而生的破碎感上升。
“直到,我中考那天下午,我妈出车祸了,我爸因为有个男人和我妈走的太近,疯狂的追我妈的车,最后追尾,出车祸了。我妈永远离开了这世界,他也失去了自己的挚爱。”
原来中考缺考一门是因为他母亲。
“现在就像个小孩一样,以为还像以前一样,他身边有个女人,我妈就会吃醋回来,不知道是深情,还是偏执。”
白望汀可怜的看着沈临,少年心里缺失了母爱,而我,也失去了父爱。
两个缺爱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他们懂得缺失,就懂得了保留。
白望汀手机屏幕亮了,一看是周付的刷屏。
周飞飞飞付:[你看见沈临没?]
周飞飞飞付:[他家管家打电话问他在哪?]
周飞飞飞付:[他七点就回去,没和我们在一起了]
周飞飞飞付:[听说,又是他和他爸的事]
周飞飞飞付:[你看没看见啊?]
白望汀平静回复:[他和我在一起,别担心啦]
白望汀回复后,看向身旁一言不吭的少年,平静,又礼貌,别人问一句,他答一句。
装了多久的谦逊,明明不开心,还要把自己逼成这样。
白望汀起身,沈临被惊到,身子倾斜了一下。
白望汀:“走吧!”
沈临:“去哪?”
白望汀笑着说:“姐们带你私奔。”
在这样的日子。
国庆中秋双假一天,同是没有家没有亲人的依偎,两个人就互相取暖。
白望汀从家里地下室拿出了一辆双人车。
一车双人骑行,这车现在还能有,真不多见,一辆白色的双人车。
白望汀拉风的推着它出来:“怎么样?酷炫吧?”
沈临佩服的鼓了掌:“酷炫。”
白望汀笑着挑头示意:“上车,兜风。”
沈临坐在后座,白望汀骑着前行。
沈临在后面慢悠悠的蹬着腿。
两个人在月光下,骑行在小路上。
夜晚冷风吹过来,却不觉得冷,是一种青春的燥热。
洋溢青春白色衬衫的少女,和黑色牛仔外套的懒倦少年。
两个人感受着风拂过脸旁,有时候两个人跟较劲似的,拼命蹬自行车。
快速游览了这片区域的风景。
忽的,两人不知不觉骑到了一片海处。
白望汀愣住,看着海风吹来的海浪。
白望汀疑惑:“这里是哪啊?”
沈临清醒调侃:“白望汀同学,带人私奔,连个导航都不开?”
白望汀:“……”路痴开导航,依旧是路痴。
白望汀尴尬的解释:“这,这不是海景吗?看过人间烟火,再带你看看海景。”
沈临轻笑一下,歪头撑着脑袋,语气轻佻:“那眼前这位姑娘是?”
白望汀歪头想了一下,随后双手合十放在下巴处,十指倾动:“我是,人间小太阳啊!”
沈临被逗笑了,太阳,果真人间小太阳,在黑夜伸手不见五指,我却能看见你发出来的光。
白望汀看向海边说:“走吧,去看看,脑子乱的时候,应该在平静的地方待会。”
沈临推着车子,靠在临近马路的沙滩旁。
白望汀打量着周围,她平常不出门,不知道这里有海。好奇和惊讶的看着海。
沈临挑了一下眉:“你不知道吗?这海边快建成海边公园了。”
白望汀摇头:“我的活动范围只在我家。”
沈临和白望汀一块沿着这海边走,看向无边无际,听着海浪吹来的声响,掀起秋季最后的波动。
其实,白望汀自己内心也一团糟,她总认为,一个人的悲苦,说给另一个人,就能解脱。
自己承受了两份悲痛,就会少一分悲观,多一分开心。
温暖在于,别人伤痛时,恰巧你也在愈合。
两个人,走累了,就在海边坐着。
沈临眉骨很高,立体的深邃又帅,眉眼间像含情。
碎发被吹了上去,没有额头前的碎发,他身上戾气又加重了。
白望汀笑着说:“听海哭的声音~”
“我该接下一句吗?”沈临也是她说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不用,我一个人独自中二吧。”白望汀无语,你不说我还没觉得中二,一说,我就像个跳在钢丝绳上的小丑,有技术含量,但,还是小丑。
沈临看着海:“你喜欢海。”
白望汀直接:“喜欢啊”
沈临没说话,在等白望汀。
白望汀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等我解释,轻笑一声:“谁会不喜欢海啊,给我一片海,我将征服整片鱼塘。”
“谁说这个?”沈临吐槽,这不是渣男海王的理解吗?
白望汀认真解释,笑着说:“如果不开心,就看看海,如果开心,就看看海。”
沈临不理解:“有什么关系?”
白望汀:“因为——海喽——你好”
……
好冷的笑话……空调都不用开了。
气氛一度僵硬的冷硬,沈临嗤笑,他不是笑白望汀这个冷笑话,是因为白望汀的反应,一脸无语,被冻的红红的小脸,还有即将翻白眼的双眸。
白望汀:“沈临同学,你这样子,人设很难保持啊!”
沈临没说话,示意让她说话,解释一下。
白望汀端起架子:“原以为,你是高冷型,结果,你是闷骚型啊。”
沈临:“我哪里闷骚?”
闷骚怪的小狗。
白望汀自言自语:“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像个社会哥,一身戾气,手背上还有那么长的伤疤,我真快被怕死了。”
沈临拉长音:“哦~怕什么?”
白望汀:“怕社会哥,社会我。”
沈临低头轻笑,随后又认真转头看向白望汀:“那不是第一次见面。”
白望汀皱眉,看向沈临,沈临深邃又认真的黑眸,白望汀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下雨天,伞,离家出走。
白裙,守丧,听雨。
那年初二。
七月盛夏,白望汀7.10日,经历了一场空梦,真实又虚幻。
那天天气比平日阴沉,乌云一直盘旋在上空。早晨,白望汀还躺在床上,听着粗鲁的敲门声。
白浅析去开门,白望汀下床询视是谁这么粗鲁。
一开门竟是不认识的叔叔,他开口第一句,我们彻底傻眼呆滞:“你们是白光国的女儿们吧?你们爸爸他去世了。”
一阵霹雳一般落在我们心口上,当时内心很平静,不知道为什么,前史未有的平静,一丝波澜都没有,反而是姐姐,疯了一样抱住我哭了起来,其实我内心没有这么难受,可眼泪就是不知不觉流下来。
哭了一阵子,我们下楼才发现,妈妈已经在楼底下哭了,看见我们下来,立马擦干眼泪,呜咽的声音跟我们说:“你们爸爸,在这儿。”说完,又忍不住背过身子去哭。
姐姐拉着我的手,走到爸爸旁边,一具尸体躺在那里,盖着白布。
姐姐和我蹲在他旁边,一句话没有,只有眼泪在倾诉着什么……
我脑子很乱,想了一切可能,我是不是在做梦,为什么这么不真实,为什么我心情很复杂,我不知道哪个是我的思绪。
白布在那一天,没有人去揭开它看一眼,我很想去揭开,揭开以后,万一是别人的脸,并不是我爸爸,或许是搞错了……
我们蹲在一旁时……大伯走向我妈说:“死亡证明下来了,可以去买坟墓了。”
我妈还是趴在我三伯母身上哭,一句话不说,哭的不停歇,周围很多我家亲戚,几乎能赶过来的,都过来了,很多人在这里,气氛沉重的可怕。
只有姐姐,嫂子,姑姑一类的女性全哭了,男性的哥哥,叔叔,伯伯只是伤痛,眼泪似乎不值钱吧。
说感情吧,大家都挺深刻的,没必要在这一刻装,我懂的了,有的悲伤不是非要显露出来的。
刚好那天我穿了一条白色裙子,大家有的穿了白短袖和一身黑,我一身白还挺显眼的。
守灵要在晚上才进行,那一天的饭,格外的难以下咽……是叫的我们最喜欢吃的盖饭外卖,可还是……一口没动。
大人们都去二号公墓挑选坟地,只有年龄小的小辈还在这儿坐着。
我双目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脑子很乱,看过很多小说和电影,都有奇迹发生,会不会我爸压根没死,只是一个乌龙,快要进坟墓时,突然奇迹降临,复活了,重生剧本,我爸拥有了,种种可能都想过了,唯一没想的是,他真正的走了……
那天,安静的吓人,连一般老爱逗我的哥哥,也不想说话,一脸沉重,担忧的看着我,他是我二伯家的哥哥,关系很好,有事没事来我们家住,打着玩更是不在话下,比我大六岁,很幼稚。就是这样的人,那天也选择沉重。
姐姐这时,坐在我旁边,一直没说话,似乎在酝酿什么,天色大变,雨说下就下,大家都上楼去了。
刚好家里嫂子做饭没有酱油了,我呆着也不会和哥哥姐姐们怎么聊天,我就说我下去吧。
姐姐这时拉住我,摸着我的手,语重心长:“没事的,爸爸不在了,可姐姐还在啊,有我在。”
姐姐眼眶已经红了,忍着不掉出来,马上就要忍不住了,拍了一下我的手背:“去吧。”
我下楼梯时,泪水挡住我的视线,我忍住不发出声音,痛苦在楼道里。
哭了一阵子。
打着伞,听着雨下的声音,抬头看着天。
老天爷,你也感动了吗?
我们家这半辈子,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没有公德的事,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我们一家人,开心的生活下去。
意外总是发生在没有准备的时候,所以,你才要全副武装去生活。
走到小区门口时,白望汀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带着卫衣帽,没有搭伞,就蹲在路一旁,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这生活,究竟让多少人悲催下去了。
白望汀走过去,蹲在他身旁。
搭着伞,男孩应该是感觉到了,看向白望汀,白望汀看着雨下的轨迹。
男生语气很差:“滚开。”
白望汀不听他的话,自言自语道:“今天我爸去世了,我内心很平静,我不知道为什么。”
男孩一句话也没说。
白望汀似乎是找到了发泄点:“你也是被人生这个家伙摧残的很惨吧,暑假多么美好的假期,我用来办理丧事,你用来痛苦这世界的悲哀。”
男孩问:“我爸妈离婚了……两个都不想要我,你觉得,我——”
白望汀直接了当的说:“谁也不要跟?不,我会告诉你很现实的答案,跟一个能给你未来的人,未来才是我们所奋斗的,攀登到顶峰,一报还一报。”
男孩愣住了,没想到说话这么直接。
白望汀看着雨点掉落在地面上,积成的水片,失落的说:“现实才是这个世界给你最好的礼物。因为它你懂得很多,上天不会把蛋糕分给每个人,有人有残渣,有人有奶油,有人不会分到任何东西,为什么?因为上天很奇怪,让人拥有幸福,也要让人获得痛苦,我谢谢它,教会我这么多,所以,攀登者永不言败,用我的方法,打败它的玩弄。”
很酷,真的很酷——
白望汀看了一眼男孩的双眸深邃而清澈。
雨渐渐小了,白望汀拍了拍男生的肩膀:“伞给你了,你更需要,祝你以后平安喜乐。”
说完,白望汀迎着小雨冲向超市。
沈临拿着伞,看向一身白裙,不怕地面上污秽的泥渍,仍然向前冲的洒脱。
那年盛夏,雨声是听过最燥热的那一年,吵出了少年悸动的扬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