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步步走下来,快到地面时,被钮五阳一把抱住。siluxsw.com
两人进了马车,飞一样向火车站驶去。可是当他们进站的时候,被蔡鸿昆的手下看见了。当钮五阳自以为得计,与墨琴坐在包厢里开心地说笑时,一队印度巡捕冲进了他们所在的车厢,巡捕队长看了看钮五阳和墨琴,然后说:“大格格,钮二爷,下车吧,你们被捕了。”就在钮五阳和墨琴被巡捕押下车时,一个新闻记者路过此地,对着钮五阳和墨琴迅速地拍了几张照片……
齐彻一时不想回南溪,不想再看到那个令他伤心的地方。厂里有章六在,他很放心。加上时局动『荡』,反袁声势浩大,各路人马都准备北上,所以他就待在上海不想动。钮五阳和墨琴被捕,鸨婆告钮五阳拐带人口,上海各大报纸纷纷报道这一事件,并配上两人的照片。齐彻看到这条新闻时,正与艾尔博士喝茶。“这对活宝,天天有故事。”齐彻说着扔下报纸,然后淡淡地说,“只有我去把他赎出来。”“钮世诠多行不义,所以必有此报,你又何必如此呢。”艾尔博士对齐彻参与钮氏企业终始不满,他力劝齐彻不要管钮家的事。教会最近要艾尔博士去比利时任职,他很想让齐彻一起去。“你不是为了钮方丽才给钮家打工吗?这老东西连女儿都不给你,你替他卖什么命?”教父说。“大概我欠了钮家什么吧。”齐彻回答。
过了几天,齐彻带着律师来到看守所,让律师开出了保单,墨琴随即被鸨婆领走。她出来时看见齐彻,得知齐彻不仅保了她,而且也保了钮五阳时,很感意外。她心里升起一团火,觉得齐彻不计前嫌,是个真正的男人。齐彻也签了钮五阳的保单,不过他不想见钮五阳的面,在放人之前自顾走了。
钮五阳出来后,并不知道是谁保了他,当然他绝没有想到会是齐彻。他来到密韵楼,却被龟汉们『乱』棍打出。他别无选择,又身无分文,不得不回南溪。这时上海的大小报纸都登了他和墨琴的花边新闻,他怕父亲知道了会生气,为了让父亲接受他,便托人从北京的古玩市场带回来一尊西周的青铜大鼎,他知道钮太公喜欢古玩。他灰溜溜回到家里,将大鼎送到父亲的书房。钮太公捧着这尊西周的青铜大鼎,心情复杂。钮五阳是他心头最大的痛,是一个败家子,但无论怎么说,是他亲生的惟一尚存的儿子,世上哪有父子记仇的呢?钮太公『摸』了『摸』这尊青铜双耳大鼎,又用手指叩了叩,听其声意,感觉这鼎阴气过重,不一定是礼器,礼器大都有铭记,而这尊铜器无铭,又土锈发白,是尸水浮浸过的随葬之物,但东西还不错,造型古朴,制作精良,应不是赝品。钮太公看了钮五阳一眼,见他一身晦气,面『色』颓唐,脸马上就沉了下来:“这是战国的,是一件上品。”“爹,你真是高手!”钮五阳趁机奉承说。钮太公眯起眼躺在榻上,没有理会钮五阳的奉承,他心里在想,齐彻去上海已多时,还没有回来,捎信去叫也没有回音,不由有些担心,就问钮五阳:“你在上海见着齐彻了?”“没有,不过我听说他不想回来,另有所图。爹,据上海的报纸所载,齐彻捐助了陈其美十万元。”钮五阳恶人先告状,“爹,他是拿你的钱做好人,所以我赶回来告诉你。”“啊,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钮太公吃了一惊,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爹,他当然不会让你知道。我听说他和藤也来来往往,很是密切,是不是想跳槽?
爹,人心隔肚皮,他毕竟不是我们钮家的人,听心远说厂里给搞得很『乱』,章六不是人,跟他穿一条裤子,两人私分厂里的钱。”“有这等事?”钮太公拍案而起,“你去把章六叫来,查一查账!”
钮五阳有了这道“圣旨”,转身就走,先叫人把账封了起来,又派人把章六叫来。章六正忙着,不明就里,急匆匆来到钮府,只见钮太公、钮五阳和周心远三个人坐在上首冷眼看着他。“章六,有人检举,说工厂的账有问题,所以要查一查。”“有问题?不会吧?账是我管的!”“你敢说没有?听说齐彻捐给陈其美十万银元,你不知道?”章六看了看钮太公,知道瞒不住,忽然跪下了:“太公,这事怨我没有对你讲。齐掌柜说陈其美讨袁是正义的,是挽救共和国,所以一定要捐。齐掌柜还说,如果太公怪罪,就算我们自己借的款,我和大掌柜都写了借条的,如果陈其美不还,太公可以从齐掌柜和我的薪金里扣除。”“你们写了借据?”“写了,不信你们可以查。”章六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就透了出去,头上不由大汗淋漓。钮五阳站了起来,右手往桌上一拍,厉声问:“事情这么简单?这么大的款子,你们两个人就决定了,可见其他小账不知还有多少漏洞。”钮太公也生气了,觉得齐彻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章六,这事你们做得不对。陈其美是我的老朋友,他讨袁我会支持,你们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就捐钱?”“爹,这事办得好呀,钮家出钱,姓齐的得名,我们成了冤大头!”钮五阳在一边说。这时,师爷拿着账本进来:“是有一张借据。”钮太公一看,果然是齐彻和章六署名的借据。钮太公说:“既然是你们借去的,就在薪金里扣除。这次算了,下次可要算你们贪赃枉法。”
这时师爷又送上一张单子:“太公,你看这个……”周心远先接了过来,再送到钮太公面前:“太公,您看,常亮三天前又支走两万元的现金。”“这又是派什么用场的?”钮五阳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抢过账本问章六。“不知道,是常亮拿着齐掌柜的手令来取的款,直接送到上海去了。”章六说完,身上的汗把衣服都湿透了。钮太公的脸『色』难看起来:“是不是上海方面有什么用度?”“我不知道。”章六喏喏地回答。“章六,你是死人呀,你辜负了老夫!
齐彻在上海不回来,又取走了一笔款,他究竟想干什么?”钮太公回头看着钮五阳,“五阳,你与章老板先把账目弄清楚,厂里的总账房,暂让心远来管。”“太公,是不是等齐先生回来再说?”章六还想规劝。钮太公暴怒了:“齐大掌柜不见得会回来了!五阳,我暂把钮氏企业交给你,你好好管,否则我再不会认你。”“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钮五阳就等着父亲这一决定呢,他看了章六一眼,心里乐开了花……
钮五阳是真的想好好干一番事业。刚上任,周心远为他准备了几桌丰盛的酒菜接风洗尘。他踏进绿杨楼,员工们在周心远带领下鼓掌,可掌声稀稀拉拉的,钮五阳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周心远一见,向员工训话:“大家听清楚了,二爷才是工厂真正的主人,姓齐的是外来人,他的问题很多,我们正在一步步地查,你们说今后该听谁的?当然是二爷的,如果有谁不服,嘿嘿,到时候别怪我们不客气。”一阵『乱』哄哄的声音里,钮五阳清清嗓子说:“诸位,今天这里有许多新人,眼生得很,好像都是齐先生招来的人马!我不管是谁招来的,我认不认识都没关系,我只想告诉你们一件事:齐先生是我们钮家聘来的经理,而我是钮氏产业的继承人,谁是东家,这一点你们应该清楚!这厂是我们钮家的,我愿花多少就花多少,天经地义,如果齐彻『乱』花厂里的钱,那就是侵吞钮氏财产,是要坐牢的!”钮五阳端起酒杯,“诸位,现在我宣布,周心远将荣升我们浔泰厂的总账房。”
周心远拍着手说:“大家说,浔泰厂是谁的?”众人附和着喊:“钮二爷的!”周心远说:“好!现在我正在查齐掌柜的重大贪污行为,你们如有知情者,赶紧向我揭发举报!”周心远朝众人扫了一眼,“敬酒开始!”众人轮流走上前来,向钮五阳敬酒表忠心。
章六最后一个上来敬酒,说:“二爷,恭喜你荣归。不过钮家这份产业不容易,我跟了你爹二十多年了,知道其中的辛苦。齐先生是个人才,他是在为你钮家做大事,这一点你千万要清楚!
他做的事是为你好,为钮家事业好。”钮五阳没有举杯,哼了一声,看了看章六,很是不屑地说:“章六,我知道你那一只脚还踩在齐彻的船上不肯下来,是不是?你一直对我百般刁难,让我吃了多少苦头,我本想好好地治治你,念你老了,没什么大用,你还是回家吧!”章六说:“二爷……”周心远打断了他的话:“走吧走吧,二爷开除你了!”章六终于被激怒了,将酒泼在周心远脸上,骂道:“姓周的,都是你等小人挑唆二爷,污蔑齐先生,总有一天浔泰厂会败在你这样的人手里!”“老东西,给你脸不要脸。来人,给我轰出去……”周心远当众出丑,恼羞成怒,急忙喊门外的警卫,还想上前去打章六。钮五阳拦住周心远,对章六说:“六伯,就算我钮五阳求你了,你回家歇着吧,工钱一分也不会少。”章六见钮五阳不听劝告,觉得再待下去已没有必要,可钮氏对他二十年的恩典他又怎能忘记?于是对钮五阳说:“二爷,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食其禄!我章六两袖清风,对得起你们钮家!”说完扬长而去。
章六一走,厂里少了一个碍事挑眼的人。虽然钮五阳接管了浔泰厂,但这是家新型厂,他不懂管理,又时刻都在担心齐彻回来———他怕父亲心软了,仍让齐彻做大掌柜,因此决心好好表现一下,不能输给齐彻。可是当务之急是墨琴,她陷于密韵楼,鸨婆『逼』她接客,她哀求自己救她,又怎能不管?周心远是了解钮五阳的,他向钮五阳献策:钮太公刚盘过账,账上的钱不好动,不如把库存的生丝拿去卖掉一批,用这笔钱将大格格赎出来,这样既能躲过钮太公的眼,又能救出墨琴,一举两得。
钮五阳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这些生丝是存贮起来的必用品,品质优良,但最终他还是点头答应了周心远的这个方案,打算将这批优质生丝卖给藤也。赎墨琴要紧,顾不上别的了。周心远提上货就去了上海。
将近年关,大街小巷热闹起来,家家户户都点起灯笼,鞭炮声不断。一群小孩子手里提着灯笼,屋前屋后田头地角地蹿,嘴里念着童谣:“猫也来,狗也来,搭个蚕花娘娘一道来……”
被齐彻打了一拳后,胡德林的身子却似乎好了一些,饭也多吃了不少,可不久又不行了,病越来越重,连穿衣服的劲都没有了,孤独地躺在床上,似乎只有等死。年关到了,外面放着鞭炮,丫环们也被这年前的气氛所吸引,出去玩了。胡德林叫了几声没人应,自己挣扎着起来。钮方丽听到动静,赶紧过来。胡德林说想到外面去走走,钮方丽点头答应了。
胡德林在钮方丽的搀扶下,慢慢走出胡府,站在老桥墩的一棵大树下,看着远近的年关夜景,感慨万千。胡德林看着想着,不由对人生多了几分留恋,可他没有表现在脸上。钮方丽怕他累着,扶他坐到树下的石礅上。突然,近处有一只炮仗炸响,吓了他们一跳,还惊飞了树上一只大鸟,在暗地里飞了一阵,越过他们头上时,掉下一摊白糊糊的鸟屎,不偏不倚,正好落到胡德林的身上。“这他妈是怎么回事?”胡德林气急败坏。“是鸟粪。来,我给你擦擦!”钮方丽伸手要替胡德林擦鸟屎,不想胡德林忽然伸出手来给了她一记耳光,骂道:“你存心要坑我,要我坐在树下,大过年的喷了一身鸟粪,你说我有多晦气!”钮方丽想辩解什么,却忍住了,又伸手想帮他擦鸟粪。胡德林一把推开她:“离我远点,你个背时的货。我晦气到家了,娶你这么个老婆。”钮方丽扭过头要走,不再想管这种无情无义之人,但想想又回过身来:“德林,回家吧,你别在儿这发脾气。这是我在你们胡家的第一年,你让我太太平平过个年,好不好?”“我不回家!我不能把晦气带回家,我不能把晦气带回家!”他几乎是吼了起来,“叫黄仙姑来替我驱邪。”
好在黄仙姑一直住在胡府里,她马上跟着钮方丽来到树下,看着一脸怒容的胡德林说:“大兄弟,鸟是天鬼,喷粪是恶咒,时辰不好,是大不吉利。”“那怎么办?仙姑,快解晦气呀!”胡德林一听鸟屎不吉,更急了。“办法是有,”黄仙姑从一只竹箧里拿出一道符交给胡德林,“你先把这符贴在身上,然后再用百家童子『尿』洗去鸟屎———这鸟屎毒着呢!”“百家童子『尿』……”钮方丽没听明白,黄仙姑又解释说:“少『奶』『奶』,就是一百家小孩子的『尿』,必须要你去讨才灵验。”“还不快去?你要我死呀!”胡德林恶狠狠地嚷,“你给我听着,一百家,少一家也不行!”
阴风四伏,钮方丽和如宝两人一家家去讨『尿』,觉得张不开口。方丽瑟瑟地抖着,黑天黑地,要讨一百家童子『尿』,这多么困难,幸亏还有如宝帮她。胡德林虽然过分,可她不愿意与他计较。
她甚至自责地认为,胡德林的病是因她而起的,她对不住他。胡德林这么多年一直在等她,而她又却想悔婚,因此胡德林憋着气,才得了这种怪病……怨她,是怨她。她这样想。
尽管如此,她还是牵挂着齐彻:他的伤了好了吗?现在怎么样?她给这两个男人都带来了麻烦,让他们都不顺利。她知道她内心里只有一个男人,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