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肚子迈不开腿,额角上直冒冷汗。x45zw.com
我担心地说:“他会不会有事?你们带他到医院检查一下吧!”
梁哥走过去踢了刘祥一下:“小子,就会装样,快走!不想走是不是,找打啊!”
刘祥挣扎着走了几步路,还是力不从心。
我上前搀扶他:“你哪里不舒服?”
刘祥用力咬着红肿的嘴唇,光摇头不说话。
阿奇和阿胜推搡着,把我们赶回西屋,再一次把我们锁在里面。
屋里的光线更暗了,伸手不见五指。我摸索半天才找到窗的位置,使出全身的力气才把窗户打开。窗外是一片空旷的田野,没有人迹。月光流淌进来,窗框上一根根铁栏杆投影在地面上,让我想起以前看过的革命电影。原来坐牢是这样子的。
身后传来刘祥的呻吟声。我停止胡思乱想,俯身看他。
他满脸豆大的汗珠,表情极为痛苦。我心慌意乱,不知怎样做才能帮他减轻痛苦。我给他擦拭冷汗,急切地问:“你感觉怎么样?快告诉我!”
刘祥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哼哼着说:“我、腹部很痛,痛、死了!”
这时,院外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踏踏脚步声、砰砰关门声依次响起,紧接着汽车呼啸而去。随后,周围一片静寂。
这静寂令我恐慌,我奔过去,拼命擂门,此时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希望小院里还有人留下来看顾我们,万一刘祥有什么情况,可以立即送医院。
我把手都敲肿了,外面没有任何回应。
“林艾,晚上他们、不住这。院里、没人。别敲了。”刘祥忍着痛,断断续续地说。
我停止擂门,返身回到刘祥身旁,担忧地看着他:“怎么办,我很担心你……”
他的脸色惨白,冷汗不断,状态很不好。我不敢说下去,害怕他经受不住我言语刺激,更难以支撑。
我坐在地上,将他的头枕在我腿上。
“这样舒服点吗?不舒服你告诉我。”
刘祥闭着的眼睛滚落一滴泪珠。
我以为他痛得掉了泪,急忙安慰他:“很疼吧!明天我带你上医院……”
刘祥摇摇头,不说话。
我想了想又说:“放心吧!我身边还有些钱,如果还不够还债的话,我和张绪说明你的难处,他会帮忙的。不管怎样,明天你和我一定得离开这里!”
“林艾,有件事你不知道,我、我……”
我见他说得这么艰难,就阻止他:“你放心休息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不,不,你一定得知道。”刘祥执意要说:“我曾偷拍你的□勒索张绪……”
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那天,我让你喝下有安眠药粉的茶水,然后我假装离去,但总门没锁上……等你昏睡后,我又进来……”
刘祥避开我的视线,闭着眼继续往下说:“我打听到张绪的邮箱,把照片传给他,上面只留我朋友的银行账号。我威胁他,如果他不打钱进去,我就把这些照片挂到网上……我抱着侥幸心理,欺他不知道我是谁,他只能乖乖就范……谁知,不久他就在网吧找到了我……在他的监督下我把照片全删了,我要的钱他如数给了我。当时,他严厉警告我,今后不能再骚扰你,否则,他会报警,绝不姑息……”
我呆住了,竟有这样的事。
我一下恍然大悟,想起张绪有段时间的反常表现,原来是处理这件事。那时,张绪神神秘秘,整夜待在书房里,我还以为他有问题,没想到,问题出在我身上……想到那段日子张绪因为我独自一人焦虑万分彻夜未眠而我竟茫然不知,甚至为此还要猜忌他,怀疑他!我感伤得鼻子直发酸。不过,感伤之余,还有一丝甜蜜涌入心中,他这么维护我……
“对不起,林艾。我很后悔我曾做的那些事。如果时间能倒流,我希望回到从前,我们三人还能生活在一起……可是,唉,后悔啊,张绪给我的钱我没有全部拿去还债,而是继续赌,结果输得很惨。”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如梦呓。
我没在意他在说什么,脑子里只是一门心思地想,如果时间能倒流,我只希望我和张绪从不曾分开,那样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横亘在我们之间,挣脱不开……
四周寂静,黑夜漫长,我思绪万千……
突然,我的心不规则地突突跳了几下,这种心悸让我感觉很难受。我猛然意识到刘祥安静地一动不动地躺着有段时间了。
我低头仔细看他,他的脸煞白,昏迷不醒。
我害怕极了,使劲摇晃他叫他,又掐他人中:“刘祥,醒醒,刘祥,醒醒啊!”
刘祥的眼睛紧紧闭着,任我叫,任我掐,没一点反应。
我惊骇极了,叫的声音更响了:“刘祥,醒醒啊!坚持住啊!马上就要天亮了!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听见没有!”
刘祥仍然没反应。
我惶恐极了,无助极了,我不知该怎样才能唤醒他。难道……脑子里刚有一个念头窜出来,我就不由分说把它打压下去。不,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不会有事的!他决不会有事的!
我六神无主,下意识地抬起他的手腕,搭他的脉搏,可我无论怎样寻找,怎么摸也摸不到他的脉搏。他的手腕渐渐微凉,体温从他的身体流逝。
我竭力压抑着自己恐慌的情绪,告诫自己要冷静,要赶快想办法,想办法救刘祥!我动了无数个念头都没用,知道要救他,唯一的办法就是送他去医院。可是,我们出不去!出不去呀!怎么办?还有什么好办法?我急得要命,一筹莫展。我只能紧紧地拥住他,想把自己的体温传给他。可是没用,一点也没用,我感到他的身体渐渐冰凉,一股寒气从我脚底心冒上来。我怔怔地抱着他,一滴泪毫无知觉地滑落下来,落在我冰冷的手背上,我哆哆嗦嗦地伸两指探他的鼻息,好半天,我才肯定,他没气息了,他死了……
我大叫,声音因恐惧而尖厉:“刘祥,别这样,别吓我啊!刘祥——,快醒醒!快醒醒!宝宝、宝宝想我们了,我们一起回家看她,好不好——!”
我叫着,喊着,直到他的脸色呈现灰白色,我才颓然地放弃叫喊,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愣愣地,傻傻地看着他,不相信这个人就这么,走了,真的走了……
他静静地躺在我面前,脸上鼻青脸肿,眼暴嘴斜,身上伤痕累累,衣服血迹斑斑,凄惨得让我不忍目睹。
从前,他也是一个外貌俊朗的人,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大哭起来。我从没哭得这么伤心,妈妈去世,和他离婚都没有。
我第一次面对死亡,死去的人还那么年轻,他和我还有一个明天要共同面对,明天,他会获得自由,不再过东躲西藏的日子……可是,怎么会这样……我难以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毫无预警的,一下就没了……
泣对他的遗体,我想起过往,这个人固然有可恨之处,但如果不是我的一念之差,刘祥和我不会结婚,现在他也许很幸福,不会和妻子闹离婚,不会碰到那么多的坎坷,不会那么早离开人世……我悔恨,深深自责,如果我早点关心他,如果我昨天将房子过户,再报警,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一切太迟了……我伤心不已,他的死我有责……
我哭得太伤心,哭得太久,整个人有些虚脱,浑身不停地打颤。
不知不觉中,天亮了。
第 30 章
我在晨曦中枯坐良久。此时此刻,我非常想念亲人,我想张绪,想父亲,想宝宝……今天,张绪还联系不到我,会不会报警?今天,父亲没有接到我打来的问候电话,会不会牵挂?今天,宝宝有没有想妈妈?……更要紧的,我难以预料,刘祥死了,我是否还能安全脱身,我不敢想象等待我的将是什么结局。难道我就这么坐以待毙?我环顾四周,大失所望,屋子里除了几袋化肥,没有其他东西。仅凭我个人的力量,我想逃出去,根本不可能。
我撑起身,移步到窗前,趴在窗台上向外张望,希望看到田间有人出现。
可是,等了很久,一个人影也没见着。我灰心地跌坐在地上,饥渴、疲倦、恐惧、忧虑一起朝我袭来,我颓然地脸靠在双膝上,手抱着双腿闭目假寐。
日上三竿,院外才传来汽车声。
稍后门外的锁被人打开。一大片阳光倾泻进来,屋里顿时明亮许多。我神情漠然地抬起头,看见阿奇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马甲袋,里面装着豆浆油条。他的身后,梁哥正站在院子里,兴高采烈地拨电话。
电话一通,他忙不迭地汇报:“老大,你交代的事我保证今天全给办好。”
……
“是,是,是,我知道,我明白……老大,全怪那小子拖拖拉拉不干脆,拖到现在……我是想尽办法,往死里整,他才服服帖帖……总算不辜负老大对我的信任。”梁哥话里带着喜悦,向电话那头的人邀功。
……
“好,好,老大,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办。”梁哥通完电话,啪合上手机,朝这边看过来。
“阿奇,怎么这么磨蹭,快点!”
阿奇不敢怠慢,大声催促:“你们,快出来!赶紧上车吃早饭,办正事去。”
我低头看看刘祥,然后又抬起头,张口想说话,但嗓子眼干得发不出声音。
“咦,这小子这么能睡?快起来,别挺尸了!”阿奇走过来一边呵斥一边用脚尖踢刘祥。
我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阿奇见我流泪,又见刘祥的脸色不对劲,似乎意识到什么。他马上奔出西屋。
“梁哥,不好啦,那小子死了!”他的声音透着恐慌,声线有些颤抖。
“大清早的,胡说什么!”梁哥颇不悦。
阿奇壮着胆子说:“真的,那小子的脸都变色了,死了好长时间了。”
梁哥一听,咚咚咚跑进来,扫了一眼刘祥,他的脸色立马变得铁青。
“妈的,老子这么背!”他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怎么办?梁哥。”
梁哥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们,眼神里流露出不甘心但又不得不认命的表情。
“唉,真他妈倒霉,这叫什么事啊!刚和老大说事情要解决了,却出了这样的状况。我操。”他发泄般一拳打在门框上。
“梁哥,我们还去不去办过户手续?”
“你猪脑啊!这女人知道我们杀了人,她还能留?她把房子过户给我们,人却不见了,警察一查就查到了,我们不是不打自招嘛。”
梁哥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听在我耳里,如五雷轰顶。昨晚刘祥死了,我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了我,但我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但现在,就算不情愿相信,我仍清醒地意识到,我离死不远了……我浑身发冷,我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一点也没有。我咬唇哀鸣,我不想死!真不想死!我舍不得抛下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我得争取一线生机。
我哑着嗓子力图向他们解释:“梁哥,阿奇,他的死,尽管与你们有关,但你们不是故意杀人,而是过失杀人,这两种情形定罪尺度不一样。过失杀人判刑轻很多……但如果你们杀了我,就是故意杀人,要判死刑的。”
梁哥听了我的话,不置可否,倒是阿奇,似被我说动。
阿奇胆怯地问:“梁哥,我,我们还要杀她吗?”
“那当然,不然我们怎么脱身?她说判得轻你也信?好啊,就算那样,老子也不干。老子上次坐牢坐怕了,出来后发誓,再也不能进去,老子就喜欢在外面逍遥自在,打死老子,老子也不愿再进去。”说到这,他停了一下,想了想又说:“你进去断了那个东西,你受得了,哼,受得了你也不会跟着我混了。所以说,我们不能进去,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闻言我透心凉,恐惧感占据我全身,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抖抖索索吁出去,脑子里一片空白,无计可施……
阿奇看样子也很害怕:“但是,万一我们被抓,真的就是死路一条,关在里面还能活,梁哥,我……
梁哥一脸鄙夷地看着阿奇,嘴里念叨:“怎么跟我的人不是饭桶就是废物,胆小如鼠,你这样子怎么混黑道。你也不用猪脑想想,她死了,还有谁知道我们杀人!”
“可,可是,她的老公好像挺有来头,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吧。我,我们……”
“说得对,弄死她之前,我们得敲他一笔跑路费。”
说话间,梁哥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赶紧接听:“喂,老大。”
电话里的人不知说了什么,梁哥震惊地瞅了我一眼,眼神有一丝惊慌,连连失口否认:“没有,老大,我这里肯定没这人……我怎么敢骗你,真的没有,我就抓了一男的……噢,那女人有背景……”
……
“是的,嗯,好、好,我会去查,有消息马上告诉你。”
挂断电话,梁哥整个人蔫了,愣了一会,突然大梦初醒一般:“把她带走,把这屋锁上。”
我双脚像踩着棉花一样跟他们来到正屋,梁哥着急地打开电视。电视上,节目主持人正在播报路况信息。
“为确保人民群众过一个欢乐、祥和、喜庆的国庆,从即日起至10月8日,在我省辖区内的主要道口,警方按照逢车必检,逢人必查,逢疑必录的原则,对所有进出我省的车辆进行严格的安全检查……”
“妈的,警方动作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