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前辈人尊‘鬼见愁’,你还不赶紧夹着尾巴快滚。lehukids.com”
玉灵子一听差点气炸了肺腑,再也顾不得礼数,呼的一掌劈出,口中还喝道:“老匹夫不识抬举,只懂得口舌上占便宜,有真本事你就把我变做鬼,否则你就改叫‘愁见鬼’了。”
左棠袍柚低拂,一股阴柔之力把攻来的掌劲消弥于无形,然后依旧慢吞吞地说道:“我叫你别问我的名号吧!问了自己又怕,这是何苦来呢?而且老夫还有个规矩,当我面闻名号的人,不变鬼就别想离开,你是自己了断呢,还是等着老夫来成全?”
玉露子愤极,他本不善言词,这回干脆不开口,埋头闷声,一掌接一掌地攻了过去,掌风劲绝,刮起满地泥沙。
说也奇怪,他那么强的掌劲,只要一迫近左棠身边数尺,即被一种无形的阴柔之力化解了。
他自己这一边固其飞沙走石,阵势惊人,左棠身畔四尺周围,却是寸土不扬,平静已极,如是走了十多招,玉灵子知道对方擅具阴柔之功,刚好是自己阳刚掌功的克星,一赌气,干脆停下不攻了。
左棠见他突然停下不动了,知道他黔驴技穷,逐又故意呕他道:“老道长,您怎么不打了,老夫对敌更还有个怪脾气,就是对手越差用心越大,与高手对招,十回之内,必见胜负,反之对方若是个全不会武功之人,那大概要一百五十合方始解决,你大概学过几天功夫,我们就以一百二十招定输赢罢!”
玉灵子虽未在江湖走动,但近十年来与崔萍交往,昆仑点苍之际,的确也会过一些好手的。
阵前无十合之敌,虽功力输崔萍一筹,但他有几种歹毒暗器,发时手法怪异,为崔萍所不及。
因此深为崔萍倚重,此度将他请来,列为一个重要的帮手,试问他如何受得了这等奚落,运气骈指,不用掌功而换指劲,点将出去。
他一面瞠目大呼道:“老匹夫欺人太甚,我与你势不两立。”
玉灵子所习武功,大部属外家刚强之劲,惟独此指功属柔,指诀得自昆仑石窟,利用山间所产玉灵寒石练成,指风所及,不带一丝声息,中物不伤表面,而内里尽为纤粉,自号玉灵子即以此得名。
因发时耗人功力太多,故不常使用,这回被逼急了,因而不顾一切地发了出来。
左棠见他出指,已感怪异,好在他见多识广,经验老到,凡事都有防在先,一点也不怠慢,口中虽任意调侃,手上并未稍懈,暗运全力,也以阴掌迎上两股柔力相触。
望之似无声息,其实双方心中俱感吃惊。
左棠掌风接碰到那一点冷劲,虽然抵住了,身上却隐隐感到一丝寒意,他本身修为有年,寒暑不侵,几成不坏之身,对方能令他心神受震,的确不可易与。
更吃惊是玉灵子,他自使用此指以来,未遇敌手,与崔萍切磋之时,也恐造成失手而未曾试用,现竟被人家以掌劲挡住,相持不下,高劣已分,你叫他如何不骇异欲绝呢。
相对有时,左棠见他手指微颤,知为力竭之象,而他自己也感到压力渐强,分明已不能久持。
生姜倒底是老的辣,眉尖一皱,计上心头,故意又发话使玉灵子分神道:“看不出你这老杂毛还留下了这一手,这一来颇合老夫脾胃,把你提高等级,改为一百合定高下如何?”
玉灵子果为所赚,闻言怒火上冲,心神一分,指劲自然较弱,废然收指,退后数步,一面喘息一面道:“老匹夫果然不错,能够抵得过我这一指,总算还有点鬼门道,在下还有一些压箱底的玩意,想一并赐教,不知道你是否承受得了?”
左棠亦借此收回掌劲,他心气未浮,耗力较少,恢复得自然快一点,暗忖:他居然敢公开叫阵,必然有点鬼门道。
但仗着艺高胆大,且情势也不容推辞,逐笑吟吟地说道:“那里,那里,老杂毛刚才火辣辣的样子,何等刚强可爱,怎么一下子变得婆婆妈妈起来,莫不是打急了,想把你那些破铃烂鼓搬出来,这是你老道的吃饭家伙,真要把它们丢了,一会儿在阴间地府你拿什么去赶道场,骗鬼饭吃呢?”
玉灵子知道要论口齿犀利,他是无论如何斗不过这老家伙的,因此闷气吞声,走至十步步外,突然回身喝道:“留神,照打!”
一支暗赤光华,长约三寸,似针非针似镖非镖的东西直奔左棠而来,去势徐缓,毫无声息。
左棠弄不清这是什么东西,自不敢用手去接,袍袖一拂,柔劲迎出,满以为必可将它卷开,谁知此物也怪异,那绝大柔劲,似乎对它毫无作用,依然摇曳着钻了进来。
左棠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屈指运气,对准暗器尖头一弹,一股锐风过处,暗器被撞出一丈开外。
甫一着地,那物突然齐腹炸开,扬起一莲绿色星雨,落在地上,随着冒起大片绿色烟雾,将黄沙的土地蚀得吱吱直响。
左棠见状,吓出一身冷汗,心想吉人天相,错打错着,幸而方才没有用手去接,否则现在恐怕已经周身都是稀烂的一片了。
原来玉灵子此物名叫火雷针,发时并不出奇,去时势子又慢,然以劲功打出,不畏内外掌风。
到了敌人身前,自然会迫使人或接或从旁敲落,然此针仅头上为发出时抵挡空气阻力,所以较为坚硬。
针身极为脆弱,一触即破,爆出毒浆。就是大罗神仙,也难免骨销肉溶,确是无比歹毒的暗器。
左棠百忙中顶着针尖将它抛出,才得免于难,心中却是扑通直跳,暗呼了几声:“好险。”
玉灵子见一击未中,脸上一阵狞笑,喊出一声“好”,接着两手连扬,前后四枝,连续发出。
这会儿他知道老头儿已明烛其中诀窍,所以出手极快,四支火雷针疾若奔电,飞驰而至。
左棠当然不敢去接,迅速转身,施开绝顶轻功“流影无际”,向后去。
可是那四支火雷针,却似有人控制似的,一齐朝他追踪至,而且有两枝去势竟比他还快,一下子追过他的前头,呼的一声,突然回头,依旧朝他攻到,这一来变成前后攻,任他再好本领也难逃开了。
眨眼之间,四支针同时攻到更妙的是每两针互相靠近,自动碰击爆发。
人在危急中,求生的本能是急迫的,左棠就乘四针相撞的一刹那,突然拔身纵起。
绿色光雨中,他灰色的身影恰好在上面半尺光景,而且幸亏他百忙中将宽大的衣袖朝脚下一护,才挡住那激射而上的毒浆。
虽然如此,鞋底上仍不免沾了数滴,左棠人在在空中双掌向下一按,又拔起丈余,不等身躯落地,已将宽袍与鞋子脱下,猛喝一声:“好狠毒的杂毛,且尝尝老夫的这宗宝贝!”
说罢脱手一团金光向玉灵子击去。
左棠一生虽然行事怪诞,正邪莫辨,然为人却正大光明,是以身上从未携带暗器,这时身在空中,短衣赤脚,已极狼狈。
一眼望去,玉灵子满脸狠毒之容,正在摸出火雷针想继续发放,赶尽杀绝。
左棠一时情急,在怀中掏得一样东西就朝他掷去,正是盛放碧蛛的那只金盒。
玉灵子连番受辱,对左棠恨入切骨,必欲杀之以甘心,两番出手,虽未能击中对方,确已令之手忙脚乱。
这第三度出手,定可奏效,心中正在得意,没想到老头儿半空也能发暗器还击,略一迟疑,金光已飞至面前,无可奈何,只好伸手托住,他又伯盒上染毒汁,慌忙丢在地下察看手指,见无异状,方才放心、
不意颈上一阵奇痛,“哎呀”二字尚未出口,人已倒在地上。
原来他将盒子丢向地下时,振开盒盖,那碧蛛连滚带摇,激得又痛又怒,跳出来就想寻人而吃。
只怪他专心察看手指是否中毒,忽略了杀星照命。
碧蛛动作如风,且又在急怒交加之际,跳到他颈项上就是一口,咬在那等重要部位,剧毒立时攻心。
而且这些事情发生得太快,等到大家发现赶来,已然毒发不治矣!
鬼见愁左棠惊魂乍定,对这种结果倒是没有想到,收回碧蛛,默然退至座上,良久一言不发。
赤龙子崔萍一脸戚色,来至场中,因为两方都有死伤,他倒不便归咎那一边,只是沉痛地说:“崔萍此番柬邀两方朋友论技,本意只是互相切磋武功技艺,不意血腥迭现,诚出意料之外。愚意此刻大家都是意气正刚,不宜再作比赛,且死者为大,久致旷露,殊非恭敬之道,今日暂停论技,殡殓死者,明日双方另议不伤和气的比赛方法,再行较技,各位意见如何?”
此言一出,厉氏二魔心中未免有点失望,但发言提议的是自己师父,自是无法反对。
欧阳子陵自是答应,东棚各人虽有点不甘心,然而欧阳子陵点头了,他们自然也只好同意。
只有无非道长、觉残大师及庄佑脸上浮起衷心赞同的神色。
大家作礼互退。
没多久,风云跋扈的黄土场上变为异常沉寂,间或有几个人影走过,那只是负责打扫的庄丁。
那些叱咤一世的英雄豪杰们,有的沉浸在悲哀中,有的兴奋于回忆里。
不过到了最后,他们的意念和心思都一致了,他们都后悔自己学了这一身本事,朔风正冽,这是英雄的叹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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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元月十五夜,月色宜人,山下,在每一个热闹的市镇里,一定正是火树银花,澈地笙歌。
然而点苍山上元夜是凄凉的。
崔萍一个人坐在大厅上,神情具常地落莫,摇曳不定的烛火,照着三具灵枢,里面静静地躺着的,一个是他的知友,另两个是举世瞩目的侠士。
他俩本都可以不死的,可是都死了,虽然人都免不了要死的,可是他们不应该现在就死啊!
这都是谁的责任!毫无疑问,是他自己。
不,应该说是他那一路争强斗胜的心。
然而,他数十年来埋首苦练就是为着争强斗胜啊!他心中充满着矛盾,这种矛盾深深地折磨他的心,啮食他的灵魂。
还有令他更担心的是,他一共约了五个人来帮忙的,噶达伤腕、玉霓子死了,还有一个苏尔并不会比前二人高明到那里。
他真正倚为长城的两个人虽已答应参加了,可是一直到现在还没来。
明天,明天很快地就要来临,明天凭什么去跟人家比啊。对方高手欧阳子陵并未出手,那两个老头子也够麻烦的。
他越想越烦,沉重地站起来,慢慢地渡到来凤阁前,银虹照小楼,崔珏也没睡,她手托香腮,对着圆圆的月亮出神。
崔萍看见了女儿,心中就起了一阵宽慰,女儿不仅是他的安慰,而且也是他引为最得意的一件作品,才十九岁,他已把她造成一朵武林奇葩,一枝玉笛,曾在金陵合上出尽了风头。
可是现在看她呆呆地倚着窗栏,面对满月,仿佛有着无限心事。
这一瞬间,他才觉得女儿长大了,大得自己懂得思想,不再像昔日绕人膝下,娇语乞怜了。
他不想惊动她,微微地叹息一声,转过身来正想离开,然而崔珏已经发现他了。
她从两丈高的楼上掠身而下,轻灵得像一只银色的燕子!
晶莹的月光下,她看起来像一个忧愁的仙女,因为在她眼角上,还微微地带着轻轻一抹泪痕。
“爹,您还没睡?”
“没有,这一天来所发生的事情大多,烦得我睡不着。”
“是的,爹,今天的事情的确太可怕了,明天不再这样了吧?”
“当然,明天我会想出一个和平的方法,今天这样的情形,本来不是我希望的。明天当然不能让它再发生了,可是我担心也是明天,你李叔叔和万叔叔不知道是否能赶到,他俩要是不来,明天光靠爹跟苏尔是不够的。
你的笛子或许能抵别人,但是那欧阳子陵有七情金环啊,他有那样一件佛门至宝,便足以抵挡一切的魔障了,唉!怎么天下的幸运都集中到一个年轻人身上呢?”
“爹,您又意气用事了,您不是经常讲:‘各有福缘莫羡人’么?现在又发什么牢骚呢?
李叔叔跟万叔叔不来也好,来了反而多事,我最怕万叔叔的眼睛了,鬼气森森的,叫人看了就不舒服。”
“哈哈……傻丫头,别胡说了,怎么可以随便批评长辈呢?你万叔叔的功夫全在他的眼神中!”
在崔萍爽朗的笑声中,崔珏尽情地压制住自己厌恶的情绪,陪着父亲谈笑,然而在她紧皱的眉头中,显见有难言之隐。
崔萍跟女儿聊过一阵,神情变得高兴多了。
突然他兴致勃发地道:“珏儿,咱俩好久没玩乐器了,上去把你的笛子取下来,顺便帮我把筝带下来,我要高兴一下。”
“爹,这么晚了,算了吧,您这一个兴,就有很多人要跟着遭殃,庄上俗人太多,怕他俩受不了!”
“不要紧,我们弹奏平顺一点的曲子好了,而且我也真该练练,明天说不定用得上,两三年没弄弦子,手法恐怕都生疏了吧!”说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崔珏怕引起他更多的感慨,慌忙上楼拿乐器去了。
银白色的光辉照着山石,照着枯秃的枝梢,也照着苍翠的古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