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也好,忧郁也罢,都被醉意和深夜的情绪搅得一干二净。像是为了给自己打气,我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东西,穿上一件合适的卫衣,朝店里走去。
「——你瞧不起我是吧!?啊!?」
在自动门的欢迎铃声响起的同时。男人嘶哑的声音震耳欲聋。
看了一眼,一个似曾相识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伫立在收银台前。我努力地保持着冷静向他说道。
「晚上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啊?你他妈谁啊!」
「我是店长。你不记得我了吗?」
充满敌意、布满血丝的因为白内障而混浊的瞳孔,如临大敌一般地盯着我。
过了一会儿,男人似乎想起来了,以唾沫横飞的架势——倒不如说实际上就是在唾沫横飞地——吼了起来。
「喂!你妈没教过你怎么待人接物吗!?我可是客人啊!」
当你被我禁止入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客人了。
不过就算这么解释也说不通吧。从他口齿不清的语调和红彤彤的脸来看,恐怕已经醉得很厉害了。
「能借一步说话吗」
因为会打扰到其他的客人,就这样纠缠下去也不行。把地点移到了店外,我继续说着。
「那个,我之前告诉过你吧?你再来的话我们会很难办的」
「我又不是来买东西的!傻逼!」
「……那也不行。毕竟是禁止入内呢。虽然很抱歉,但能请你回去吗」
「烦死了!你瞧不起我是吧!?」
是的,我就是瞧不起你。我闭上了想要这么说的嘴,故意摆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从经验上看,面对这种人的时候,绝对不能跟他一样地激动。一个劲儿地听他骂,直到对方满意为止。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
「我啊!可是社长啊!」「年收入一千万!」「有一百个部下!」「还有国营资格啊!」「我只要一通电话马上就有会有人来的」「马上就能把你这家店给搞垮!」「害怕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重复着不管是谁听来都是谎言的话,穿着破破烂烂的运动服。
男人只伸出小拇指,用黄白色的指甲抠着鼻子,像是飘飘然般地又说了好一会儿。
「——别瞧不起人啊……你这家伙……你们看到了吗……操!」
过了一会,男人像是终于冷静了下来,咂了一下舌,匆匆离去了。
「…………」
目送着他那融入夜色中的寒酸背影,我忽然想到。
那个人在这之后。要去哪里呢?
这个夜晚、明天,以及之后的未来,他将如何度过呢?
围屋,可以说是被置于最底层的社会机构。
没有工作,又被自己的血亲抛弃,生活都无法自理的人,在这条道路上二选一的尽头,像他这样的人,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度过每一天的呢?
像是家畜一样被饲养在章鱼屋里生活的每一天。听说被剥削得很厉害,每月能剩下的生活费微乎其微。(注:章鱼屋是指那些日本战前苦工、劳工、战犯居住的非常狭小破旧的房子。)
我并不想同情他。反而对这种生活方式感到难以抑制的愤怒和惊讶。
月初,刚到生活保障费的汇款日,我们店里的酒类卖场就一定会有两种商品消失。
自营品牌的廉价罐装烧酒和一口就能喝完的纸盒清酒。这两个都是那些住在设施里的人为了一醉方休,会大量购入的。
他们得意洋洋地从小学生使用的运动品牌折叠钱包里取出万元钞票,专买各种嗜好品,我实在无法对他们笑脸相迎。用着税金为所欲为,一直在心里咒骂着收银员。
只是——对于他们那只能通过融化未来的可能性来生活的人生,也确实会感到莫名的悲伤。
没有人会因为想要堕落而堕落。应该是被什么绊倒了,或者是在什么地方摔了一跤,本应该还有着更加正当的生活方式。
即使原因的根源在于本人,用感情论来断定一切,也能算是正义吗?
连最低限度的普通都做不到的人,无论如何在这个世界上也是存在的。
「——哈」
在吐出一口气的同时,把思考也一同舍弃掉。说到底,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我只要做好我应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也就是说,
「买瓶姜黄回去吧……(注:日本的一款解酒饮品)」